周王入宫觐见一趟, 内阁立刻明发诏旨,命钦天监选吉日策立储君。
此时也只是诏书未定,钦天监、礼部、翰林院等各部早已做好了立储的准备。圣旨明发下去不久,钦天监便已呈上几个早就选定的吉日, 礼部献上封太子的仪注,内廷给周王府的赏赐流水样赐下去,只待日子一到便行大典。
天子又下旨大赦天下, 又命人在京中几个寺庙外施粥舍药, 满京上下都为国本将定的大事欢喜。
周王从汉中带回来的这些官员、侍卫更是各有恩封, 还给了几天长假, 让他们得以好好儿和家人团聚一回。
宋、桓两家早商议好,就在宋家西涯边那座大宅里办了酒席,一道庆贺他们俩归来。
这宅子当初就为了一家人住得痛快买的,不光院子敞阔, 旁边还搭了个花园。如今将近中秋,天色已不大热,宋家便在院里搭起凉棚、摆上桌椅, 将接风席设在那里。
花园里早洒下了驱蚊的药水,绕墙一道活水送清风过来, 凉爽又清净。两家人从城外赶到家里, 一路奔波日晒的热气叫这风一吹都吹得干干净净, 唯余一片清爽。
他回到家了。
宋时深深吸了口混着驱虫药水的清凉空气, 满心激动。
他在外头做官时不好意思让人都跟着他闻薄荷露味, 每每都是自己身上涂防虫药, 不会洒得到处都是花露。如今回到家,又闻到了这股让人安心的味道,他这么刚强的一个汉子,也忍不住唏嘘感叹。
“我这些年早不怕蚊虫了,爹娘竟还惦记着我。”
他带学生下田时,见的岂止是蚊蝇,还有各种生在稻、麦、蔬菜、果树上的害虫,几年下来已经练得徒手捉虫也不眨眼了。没想到回家之后仅是在院里吃顿饭,家里人就忍着气味给他洒了这么些花露……
唉,还有客人在呢。桓大哥还带了孩子来,他们家哥儿、姐儿们也都还小,万一熏坏了怎么办?
宋大哥这才想起客人家里不跟他们家一样蒸过多年香露,一家子都惯了,便朝桓升夫妇拱手谢道:“是我们家思虑不周。亲家若是闻不惯这气味,咱们在前院再开一席……”
不必不必,这气味也挺好。
桓大哥刚想客气几句,他那一心向外的堂弟就替他答道:“从前时官儿在我家时也爱调这些药水,家兄已是闻惯的,不打紧。”
若是他嫂嫂和侄儿、侄女闻不惯,那也不必另辟一席。他方才闻得小园西门那里药味淡薄,不如在那里再撑把伞,摆上一桌,不爱闻药味的人坐在那里,也不妨碍一家人说说笑笑。
桓娘子笑道:“三弟说得是,咱们家里夏天也洒药水驱蚊的,哪里就怕这味道?亲家也不要听他的,咱们平常居家哪里有用得着罗伞的?要找又是一场麻烦。”
不麻烦,咱们家里的不好找,时官儿不是带回来好些吗?他这两个大儿带回来的报纸上都写了,汉中府百姓给时官儿送了十几把万民伞!
十几把啊!
他在广西、福建也有政绩声望,最后不过各得一把,其上也只粘了那么两层布条,有百十余名地方耆老、书生留名。
两个孩子都进门了,也该把万民伞拿出来给他们这些长辈和底下小辈们看看了。
宋老爷殷殷切切地问儿子:“你叫他们把伞收在哪里车里了?趁着你亲家哥嫂都在,拿出来给大伙儿看看。”
桓大堂兄还没选官,宋家两位兄长却是在京里任职,也都没收过万民伞,一家子都催着他取来。
宋时竟有点不好意思在家长面前展示这些成绩,低声吩咐人去取罗伞。那伞为着收纳方便是拆了杆子的,上头的伞面层层叠在一起,又兼底下拖着长长的绸条,搬回来也在地上堆了小山似的两堆,看得两家亲长都惊叹不已。
桓家哥嫂只管没口子地夸宋时,宋家却不好只夸自己的亲儿子,倒要重夸桓凌:“他桓贤侄只是没做亲民官,不然看报上百姓爱他的那样子,也得跟我们时官儿一样收一院子万民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