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2 / 2)

是夜,林侍郎便在刺史府上安歇。

客厅之中,张勱同陶先生对坐,张勱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陶先生道:“看样子,这姓林的的确是跟十八子他们不是一路,倒是可以按照他说的做,横竖以后将所有都推在他头上就是了。但是如今桓彦范仍在逃……给这人走了的话,以后怕有麻烦。那夜他毕竟同十八子一起救走了那些孩童,只怕此时已经知道了内情。”

张勱道:“只要他还在城中,迟早就会找到。”

陶先生又道:“除了他之外,还有那个神秘的高手,不知是什么来历……可恨的是十八子不肯招认,她的伤势颇重,又不能刑讯。”

张勱忙道:“还是先别用刑,就随林侍郎的意见,不要节外生枝。横竖如今林侍郎站在我们一边儿,又拿下了十八子,只剩下一个桓彦范……少年人,好对付。”

陶先生点了点头,道:“明日可以让林侍郎跟他的同僚们见一见,叙叙旧了。”

之前户部所派官员,尚有两位还在城中,除此之外,这一次宛州大火后,朝廷又另在户部跟工部中另外选派了两位,都给用各色手段笼络安抚在城中。

***

是夜,刺史府大牢。

牢房里多加了两床被褥,并生了炭火,只不过牢房毕竟是牢房,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对阿弦而言,最难熬的是胸口阵阵疼痛,就好像伤口处的血肉都变成了活物似的,一扭一跳地在窜动,疼得人无法安静。

阿弦咬牙,汗把贴身的衣裳都打湿了。

这种痛楚如此强烈,以至于她无心再去理会别的事,就连塞满牢房的鬼魂们,也都统统视而不见。

只在那无可忍受之时,阿弦举手入怀中,将那油纸包取出,却惊见一角竟被划破,血从缺口渗透进去。

阿弦一惊之下,几乎忘了疼痛,慌忙将油纸包打开,果然见里头的那卷《存神炼气铭》已经染了血,上头几个字都给浸湿透了,但不幸中的大幸是并未残破。

而身边群鬼本甚是好奇,一是对她,二是对这幅东西,因此都悄悄地围过来打量。

但在阿弦展开看的时候,悄然无声,群鬼默契地后退三尺开外。

阿弦本想问他们为何竟如此恐惧,伤痛蔓延全身,就算每一丝动作都会让这股痛扩大数倍,因此并未出声。

她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手中的字,目光落在那空缺的“神安气海”四字上,眼前蓦地出现那夜在黄泉路上,浮动而起缠住勾魂锁链的金光。

“阿叔……”

伤处又疼了起来,几乎难以忍受。

阿弦并不是个擅长忍痛的人,偏偏总是受伤,这也是命运如此。

疼到极时,泪盈于睫,眼前的字迹在泪光中也都随之舞动起来,阿弦怕眼泪打湿了崔晔的手书,忙又收藏起来,仍妥帖地包回油纸里,妥帖放在胸口。

咬牙强忍,阿弦艰难地挪动躺倒,却又因为那股火烧般的剧痛,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

朦朦胧胧中,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虽然将来还会吃更多苦楚,可毕竟也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是在黄泉河畔,老朱头对她所说。

阿弦吸了吸鼻子:“伯伯……”深吸一口气,阿弦喃喃道:“我没事,我不疼……很快就会苦尽甘来,很快……”

不知不觉中,阿弦终于睡了过去。

她模模糊糊做了一个梦,像是又回到了桐县的小院里,她从县衙回家,嗅到满院奇香。

阿弦掀动鼻子,笑问:“伯伯,你又做什么好吃的。”

门内老朱头笑道:“这个可是好东西,比双全汤还要好的呢。”

阿弦大喜,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双全汤已经最好喝了,比那个还好,还不是要美到天上去?”

老朱头笑道:“什么天上地下,那可不成,你还是就在这里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阿弦已经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老朱头笑眯眯地将一碗汤端了出来:“快,一口气喝了它。”

阿弦道:“我得细细品尝。”

老朱头笑道:“听话,一口气喝了才管用。”

阿弦嘟囔了声,却果然也听他的话,举起汤来吹了吹,果然异香扑鼻,阿弦情难自禁:“那我可不客气啦。”将汤碗举起,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一碗汤喝下肚子,腹内好似有一股热气在迅速凝聚,升腾,那热气循转全身,说不出的舒泰。

甚至连胸口的伤痛都一寸一寸减退。

阿弦只觉不可思议,举着碗道:“伯伯,好喝是好喝,但是没有品出味来,还有么?”

“一碗已经极难得了,再要就只能……”

老朱头戛然止住,只笑道:“你这傻孩子,我虽让你去救人,可也没说让你不顾性命也要去救,以后可要留神些,不许再让人担心了。”

因是在梦中,阿弦竟全不觉着异常,只道:“是那人太阴狠了,而且当时我……”

“当时你又被英俊搅乱了心神对不对?”老朱头又叹了声,“真真的是个傻孩子。”

此时,忽然隐约有人叫道:“是谁偷拿了转轮王殿下的清心宝珠?”

老朱头脸色微变,吐吐舌头,对阿弦道:“事发了,你快回去吧,记得伯伯的话,千万留神保重,记住了吗?”

“什么事发了?伯伯说的话我当然记得牢,”阿弦点头,又道:“伯伯不要走!”

她急忙上前来拉老朱头,老朱头却抽身后退,阿弦扑了个空,一个跟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