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无二(1 / 2)

听到宫里来人,崔晔停笔起身,入内更衣。

才换好了衣裳,就见卢夫人满怀忧虑自门口进来:“听说宫里传召?”

“是的母亲,”崔晔行礼:“我正要进宫。”

卢夫人愁眉不展地看着他:“可是为了阿弦的事?”

崔晔垂眸:“尚且不知如何。”

卢夫人走前一步:“为什么圣上赐婚的旨意才降,阿弦就……你说她是不是不愿意嫁到……”

“母亲勿要忧虑,不是如此,”崔晔温声道,“阿弦还不知道陛下是这般意思。”

“是吗?阿弥陀佛,好歹放心了,我还以为……”卢夫人略松了口气,却又关切问道:“……可阿弦又去了哪里,好端端地怎么辞官了?”

原先卢夫人其实倒也存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在阿弦成亲之后,找个时机劝她辞官,毕竟要在家里相夫教子,管理后宅,周转交际等……诸色事体也不轻松。

谁知道阿弦辞是辞官了,人竟也不见了,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崔晔安抚了两句,恐怕宫中来使等候,便出门而去。

卢夫人思来想去,便转去老夫人房中。

***

因高宗忽然病发,御医尽数都在含元殿中聚集,连明崇俨也被极快地传召进宫。

崔晔赶到之时,武后正在听几个御医说明病情如何,原来高宗因情急激愤,血气上涌,引发旧疾,是以才昏迷不醒。

如今只得静养,服用汤药缓和,外加针灸,慢慢地恢复。

武后也是有些后怕,幸而李治并无性命大碍,才略安心。

崔晔跟进宫之时,一切正安定下来。

武后在龙榻旁边守了半日,起身往外,仍在书案后坐了。

她思忖片刻,那股惊心之意挥之不去。

从当初伺候太宗,到去感业寺,再度回宫……经历过大起大落见惯了风云变幻,武后自诩已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了,但是今日,她忽然感觉到一种令人无所适从的惊栗之感。

一方面,她绝对不相信安定公主会“死而复生”,对于高宗执着于提起此事而大为恼火。

更加怀疑是有人暗中作祟,意图不轨。

但另一方面,眼见高宗竟是前所未有的“较真”,又让她觉着很是不安……似乎有一种事情超过了自己掌控范围的忐忑。

然而在她思来想去的时候,心底却时不时地总会跳出阿弦的身影。

昔日两人的相处,也总是跑出来搅乱她的心神。

“不可能……不可能!”武后越想越是惊心,越是惊心越觉恼火,不由握拳,“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

“娘娘……”把旁边的牛公公吓了一跳,忙悄声提醒道:“娘娘,崔天官等候多时了。”

武后抬头看时,才见崔晔果然就站在前头十数步远,安静地垂首静立,似乎不曾被她的突然恼怒而惊扰分毫。

极快地敛神,武后默默地深深呼吸几次,才道:“爱卿,可知道十八子无故辞官潜逃之事?”

崔晔这才拱手道:“臣已知晓。”

“那……”眼神变幻,武后声音平静如常:“你可知道她为何忽然不告而别?明明……陛下才给她寻了一门天下无双的好亲事。”

崔晔道:“请娘娘恕罪,微臣不知。”

武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爱卿从羁縻州落难,偏巧被她所救,你们朝夕相处,你对十八子自然是最了解的了?”

“可以这么说。”

“当初你回到长安,因你身体欠佳,我也并不曾询问仔细,据说,这十八子的家里还有一个擅长做饭的老人家?”

“是。”

武后轻声一笑:“那爱卿觉着此人如何?”

崔晔沉默,武后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崔晔才道:“回娘娘,当时……微臣非但身体耗损不堪昏迷多时,更兼双目失明,直到后来进长安得孙老神仙妙手回春,才重见天日,所以娘娘这个问题,微臣很难回答,只是……”

“我倒是忘了你曾双目失明这件了,”武后顿了顿,见他沉吟:“只是什么?”

崔晔道:“只是知道这位老人家做的饭食极为可口,虽然只是个临街露天的小小摊位,但在桐县里可谓一绝,他还有一种拿手的汤水,是阿弦最爱吃的。”

“什么汤?”虽知道不是好奇的时候,武后仍是多嘴问了句。

崔晔道:“其实都是不上台面的食材做成,但是名字甚好,唤作双全汤。”

“双全?”武后皱眉:“何意?”

“因为其中所用的都是猪的下水,有肝有肺等,阿弦便说是忠肝义胆,故而起名双全。”

武后哑然:“原来……如此。可见这个老人家倒也是有些见识,不同寻常。爱卿可还发现别的什么了?”

又过了片刻,崔晔道:“的确还有一件。这位伯伯十分疼爱阿弦,但是有些奇怪,他……”

武后定睛等候,只听崔晔道:“两人虽是长辈对晚辈称呼,但他对待阿弦,却仿佛处处都透着些恭敬。”

武后不禁咽了口唾液。

保养得极为白皙细嫩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像是主人有些紊乱的心跳。

不多时,武后道:“对了,大概爱卿是知道的,原本我想把阿弦……”皱皱眉,武后改口:“想把女官许配给周国公的,只是陛下说服了我,才改为赐婚爱卿。”

崔晔道:“臣不胜感激。”

武后道:“然而如今她不见了人,照你对她的理解,她又会跑到哪里去,又是为何跑掉的?”

“阿弦……”崔晔的长睫动了动,道:“阿弦最为恋慕故乡,对她而言,桐县是她跟朱伯伯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是最值得她怀恋的,所以臣觉着她可能会回桐县。”

武后颔首:“说的好,那她为何突然辞官?”

崔晔道:“这个请恕臣无从得知。”

武后道:“她向来同你最为亲近,居然连你也一无所知?”

“娘娘觉着,阿弦的性情脾气如何?”崔晔忽然不答反问。

“她?”武后挑眉,想也不想哼道:“是个胆大包天,口无遮拦,死倔犟性,不撞南墙不回头之人。”

崔晔道:“娘娘的意思是,阿弦是个有勇气血性,敢说敢做,一旦认定便不为人所动的脾气?”

武后一怔,失笑:“爱卿,倒不愧是赐婚了的人,就这般维护她了?”

崔晔道:“微臣只是大胆揣摩娘娘话中之意。不知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