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笑道:“少爷怎知阮妈妈会做葡萄酒?”
庄政航催着她快些出去。
金枝见此,便掀了帘子出去了。
庄政航正要进了里间,就见一靠枕砸了出来,接了靠枕,庄政航进去,靠着墙壁道:“你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简妍盘腿坐在炕上,冷笑道:“到嘴的肥肉没了,你说我能好好的?”
庄政航道:“若换了你,二婶口口声声拿着一家子的口粮逼你,你能说了什么话?”
简妍恨声道:“所以我不是都算计好,叫你讨好了老祖宗吗?老祖宗得了的木头,定会将账目推到大老爷头上。你倒是给我说说,这点子小事都做不了,你还有个什么用?”
庄政航拿了靠枕向她砸过去,咬牙切齿道:“你倒是算无遗策。只是辛苦你了,你的试题我用不上了,那嫁妆都扔到水里也是我自己个的。不劳你操心!”
简妍看也不看摸了桌上描金雕漆游鱼戏莲杯就扔过去,庄政航忙伸手接住杯子,咣当一声撞到盆架子上,湿了衣裳不说,腰上也撞了一下,面目一下狰狞起来。
简妍扔了那杯子,心里也后悔了,见他狰狞着面孔,唯恐他那人缺心眼,一恼就当真将杯子摔了,忙坐起身来,道:“还我杯子。”
庄政航拿着那杯子在手里转着,冷笑道:“这杯子是几十两一个的吧?一套起码几百两吧?往日里你都是用细瓷的,今日拿了这杯子,可是要给如梦用的?”
简妍下了炕来抢杯子,庄政航避让到一边,道:“你摔了,我捡了,这杯子就是我的。”
“你还我。”简妍瞪着庄政航道。
庄政航将手举起来,道:“你瞧不上我,正好,我也不高攀你,咱们一拍两散。嫁妆全是我的,关你什么事?你自己个瞎操心,谁又……”说着,却觉简妍抬腿去扫他的腿,妄想将他绊到,腿忙避开,心道他还就不信他降服不了一个婆娘,于是一手抓着杯子,一手拦腰将简妍抱起扛在肩上,怒道:“你信不信我敢将你扔出去?”
“你试试!”简妍道,头垂着,向他后背咬去。
庄政航背上一痛,身子转了转,因就在门边,简妍头扫在帘子上,顺手扯了一把帘子,帘子被扯下来,庄政航顺势向后倒去。
只听到砰的一声,门外阮妈妈拦着众人,自己进来看,只见着简妍压着庄政航,庄政航呲牙咧嘴地一手伸手揽着简妍,两人撕扯着,庄政航人虽躺着,一手依旧高举着一只赤红的杯子。
那块松柏绿织金锦帘子也压在地上。
阮妈妈一时急得掉眼泪,忙道:“两位祖宗,可没有这样的,这要是叫旁人看见了,算是什么事?”
简妍强忍住心头的怒火,从地上爬起,拍拍身子道:“妈妈放心,我逗他玩呢。”
阮妈妈忙道:“少夫人这是什么话,女子当以夫为天,那天是能逗着玩的?再说又不是小姑娘家了,如何能随便就摔打在地上,若是不小心伤了……”
简妍勉强笑笑,催促道:“妈妈出去吧,等会子再叫人弄这帘子。”
阮妈妈也知两人不好意思,叹气道:“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们这究竟是要闹什么啊?”
庄政航坐在地上道:“妈妈去吧,多放了糖在葡萄里头。”
阮妈妈叹了气,只得出去。
庄政航呲牙咧嘴地起来,将杯子塞到简妍怀里,又进了屋子,将衣裳脱掉,对着穿衣镜照照,就见后腰上青了一块,回头瞪了眼简妍,什么话也不说,去衣柜里自己拿了衣裳换上,然后又拿了秦尚书给他的嫁妆单子,往炕上一扔,人就出去了。
简妍拿了那嫁妆单子往地上一扔,狠狠地踩了踩,终究又拿起来,看着上头列着的东西,忍不住烦躁起来,心想可不是,自己这么着急着算计做什么,嫁妆全到了她手上还好,若是没到她手上,可不是要给人做嫁衣?又想自己管那样多做什么,只管凡事不管不问,好好过自己清闲的日子就是了。便是到时候抄家,也只管卷了包袱走人。就是花了银子找个小白脸,也比跟着庄政航过强多了……想着想着,心里就恨自己要这个强做什么,又不顶什么用。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抬头,就见庄政航拉着一张脸又进来,大刀阔斧地坐在炕边上。
“你怎么回来了?”简妍冷笑道。庄政航拉着脸道:“我不回来,我能去哪?”说完,见她虽冷言冷语,一双眼睛却红红的,脸上还有水迹,实在可怜,开口道:“将脸洗了,母亲为了银子吐了几次血,满府里先还夸她贤良的,如今谁不说她叫金钱迷了心窍,为银子命都不要。这一家子上下清高的很,将银子挂在嘴边都嫌人俗气。你先叫我孝顺,如今你红着眼,谁见了不疑心你是放不下那嫁妆?”
简妍伸手摸了下脸,见自己果然不知何时气哭了,又坐着不动,瞪着一双眼睛道:“你让我咬一口。”
庄政航冷笑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论理连孙子都该有了,你闹什么闹!你瞧瞧,我这后腰上青了一块还没处找人说呢。”说着,作势又要掀了衣裳给她看。
“你让我咬一口!”
庄政航咬咬牙,须臾撇过脸去,将一只手臂隔着炕桌递过来。
简妍抓着他手臂,一掀袖子,就用力地咬下去,待尝到血腥味才松口,犹自不甘心,又抱着他的手臂连连咬了三四口,然后忍不住哭了起来。
庄政航瞧着她,半日不吭声,随后拿了帕子给她擦脸,虽知道差子出在自己身上,但也不肯就低头认错。
简妍自己扯了帕子过来,抹了下脸,依旧哽咽。
庄政航沉默了一会子,道:“……要不你再咬一口?”
简妍不理他,到了外间,叫阮妈妈拿了水进来,不许旁人进。
庄政航揉了揉手臂,见自己一条白白的手腕上叫咬出几个血印子来,盯着简妍看,因想说两句讥诮的话来,舌头犹如僵住一般,只是说不出。
过了好大一会子,阮妈妈端了水进来,瞧见简妍哭过,有心要说一句,又想庄政航好歹又回来了,若是说得过了,将他又逼走,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于是什么话也不说。
简妍伸手试了试水,低头闻了闻,道:“这不是往常用的粳米汤,似乎是旧年的籼米。”
庄政航本要刺她一句,说她如今连洗脸水也这般挑剔,洗脸用米汤就罢了,还要粳米汤,但因阮妈妈在,便住了口。
阮妈妈道:“我忙着端水,倒是没注意到,许是小丫头去厨房提水拿错了吧。”拿了帕子湿了水递给简妍,自己探着头闻了闻,依稀也闻到味不对。
简妍洗了脸,对阮妈妈道:“这怎么会出错?怕是二婶新官上任,要责令府中节俭呢。妈妈叫院子里的人都小心些,不可浪费奢侈。若用,也只用咱们自己的。便是公中的一碟小菜,一张纸也不许多用。小心被二婶抓了,拿了立威。我的洗脸水,日后或者拿了清水,或者用粳米茶叶药材自己在院子里煮。”
阮妈妈忙应了,端了剩水出去,又拿了清水进来,回头又亲自进来将地上的积水收拾了。
简妍对着镜子梳洗,见一双眼睛不是十分红,可以见人,于是放了心,正要梳头,见庄政航接了梳子,伸手将他推到一边。
庄政航沉默不语,又因心虚,自知这次是自己坏了事,于是讨好地抢过梳子给她梳了梳头发。
简妍梳妆之后,就到炕上坐着看嫁妆单子。
庄政航不敢说话,心想简妍这么快就醒过神来了,论理应该伤神两天的,好心道:“你歇一会,睡醒了吃了晚饭再看。”
简妍瞪了他一眼,庄政航不敢说话,只坐在炕上陪着她一起看。
简妍手指放在上头的家具道:“这些东西是大件,价值有限,应当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