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肠冷硬如石,根本不为之所动。
“臣女也是有夫之妇,太子殿下若真是念及过往的情谊,就不要再给臣女造成困扰了。当初殿下既然不愿意为臣女离经叛道,又何必说出这些空口无凭的承诺来?”
他痛苦不已,“锦娘,我,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你相信我!我能给你更好的!”
她唇角微微扯着,“不了,还是免了吧。”
“臣女没有殿下独步天下的野心,也不羡万民景仰的威风,只要一屋一书一茶一人而已,殿下要的是千秋帝王业,臣女求的是白首不离心。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请您饶了臣女,也放过自己。”
她折腰下拜,腰间佩玉作响,风情款款。
行的是臣礼。
客套又疏离。
琳琅往门口走去。
后边的人失魂落魄,狼狈得很。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太子的眼中簇起了一团小小的火苗。
“锦娘——”
他正想上前,被琳琅的手势制止了。
“臣女只是想提醒殿下一句。出了这个门,臣女就是将军夫人,赵府主母,太子殿下在外面的场合若是见到臣女,还请唤一声尊夫人。至于锦娘……”她唇瓣稍稍翕张,轻不可闻的叹息溢出,“就当她是死在了九月初十吧。”
青色的帘子映出疏疏落落的光,她的轮廓隐隐约约,雪白的细软狐裘掩着绛红色的衣裙,像极了她十五岁及笄的装扮。
翠帘晃动,人影摇曳。
她的身影逐渐模糊。
“主子……”
掌柜忧心忡忡。
“本宫……无碍。”
他缓缓放下遮住眼睛的手心。
“今日之事,若有人从旁泄露——”
周雪程掀帘出去。
“杀无赦。”
“……是。”
新年刚过,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也停了。
三月,冰雪消融,草长莺飞。
宰相府的三小姐也迎来了一个女子的成年礼。作为宰相府的掌上明珠,辛如意的及笄宴办得十分盛大,皇后娘娘出席正宾,有司与赞者皆是族中有头有脸的大官夫人,连太子殿下也前来观礼,风头比其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从这不同寻常的排场隐隐察觉到了某种信号。
这三姑娘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可不得了啊。
及笄这天,辛如意难得没有翻墙做野猴子,规规矩矩坐在梳妆台边,任由辛母为她梳发。
作为长姐,琳琅自然要在一边陪同的。
有一个妇人进来说皇后娘娘的凤辇到了临街,要做好迎接的准备。辛母喜气洋洋,将梳子递给了琳琅,让她看着点妹妹,转身便提着裙摆出去了。
木梳的细齿从少女的黑发穿过,琳琅瞥过少女那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漫不经心,“小妹今日竟这般高兴?”
辛如意对这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姐姐抱有一种莫名的敌视,总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嘲笑自己,她龇牙,“姐姐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成人了不高兴啊?”
梳子一顿。
猛然往下扯动。
“哎哟!你疯了!”
她捂着生疼的头皮,转过身恶狠狠瞪着人。
“你干什么啊!”
罪魁祸首却没有丝毫的自觉,她端详着梳齿上的一缕头发,好似什么值得研究的玩意儿,就在辛如意忍不住想要开骂时,她轻飘飘地说,“高兴?姐姐有什么可高兴?你自己拒婚,造的孽却让姐姐来背。你觉得姐姐能高兴起来?”
辛如意最不耐烦的是琳琅老是提起这事,好像她就是一个千古罪人。“姐姐你烦不烦啊,那婚事又不是我想要的!再说了,你现在都跟那个大胡子生米煮成熟饭了,是他的人了,你安安分分过你的将军夫人日子不行么?”
琳琅捻起那缕头发,“妹妹如此生气作甚?姐姐也就是心头有气,你又是间接造成此事的人,还不允许姐姐说几句泻火了?还是,妹妹觉得姐姐与太子殿下有一段过往,会妨碍妹妹太子正妃的身份,这才迁怒于姐姐?”
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辛如意稍稍有些慌乱,“你、你说什么呀。”
“妹妹装疯卖傻的本事倒是好。”她柔柔一笑,“难不成妹妹连自己去哀求爹爹,撮合自己与太子的姻缘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你怎么知道——”
少女骇然,一时激动之下后背撞上了梳妆台,疼得她面目全非。
“姐姐当然知道了。姐姐又不像妹妹,无论什么事,只要哭上一哭就能手到擒来。”她眉心开着三瓣红梅,平添几分妖娆,“这么,妹妹是不是觉得,只要跟爹爹说了,这太子妃、未来皇后的位置就非你莫属了?”
琳琅松开了手,青丝从她掌心滑落。
散在了脚边。
这个侮辱人的举动极大刺激了心高气傲的三姑娘,她昂着头,“姐姐,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样?你都嫁人了,还是认命吧!万一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爹爹跟娘亲的脸面都不好看,宰相府的声誉也会受损!别忘了,你姓辛!”
琳琅噗嗤笑了,“妹妹你可真不傻,这个时候知道威胁姐姐了。可是,有一点你说错了,姐姐现在是赵夫人,姓赵,不姓辛。”
她抬起绣鞋,轻轻压住了那一缕头发,轻轻碾了碾,“妹妹,别总是高兴太早。你能使计,让爹娘祸水东引,让我替嫁,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躲闪了一下。
琳琅笑意更深。
果然被她炸出来了。
这个替嫁的提议,还真是这个好妹妹出的主意呢。
“听不懂没关系。你说,要是一拜天地时,新郎官却不见了,你说,宾客是嘲笑你还是嘲笑我呢?”
“你敢——”
辛如意猛然起身,双目瞪圆,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我……”
夫人指尖染着梅红,轻抚薄唇。
“有什么不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