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里叶特·果新平静地跟富察氏和高氏一起从在正院明间等着云珠的到来。半年多过去,她的心理建设做的极好,昔日同处一屋的秀女,今日却尊卑有别,身份已定。曾经的羡慕嫉妒、种种不忿她都要忘记,忘记不掉出要深深压到心底。
“福晋到。”随着通报声,云珠扶着素问的手坐到主位上,含笑看着她们。跟在她们身后的还有几位嬷嬷。
她并未如自己想象般穿着她们这些格格侍妾不能着的大红色旗装,而是随意穿着一件豆绿色锦缎旗袍,领口的袖口下摆处镶着宽宽的黄色栏杆,上头绣着淡粉色的玉兰花样,堆鸦似的秀发简单地梳了个小两把子头,头上戴了支翡翠雕的小凤簪,耳上戴对碧玉环,手上也戴着对碧汪汪的透绿镯子,尾指上套着嵌着钻石描着草绿花纹的护甲,肤如雪玉,晶莹柔嫩得跟一汪春水似的,清雅秀丽。
一眼的工夫,她就能看出,富察·云珠果然如阿玛所讲的,日子过得极顺,很得四阿哥的宠,不然对自己不人这般随意。
“婢妾给福晋中市请安,福晋吉祥。”
无论是怀了孕的富察氏还是清新柔美的高氏,论容貌,论家世,都不是自己争得过的,尤其是高氏,出身虽低,父亲高斌却是皇上重用的从二品官员,比起自己父亲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员外郎,权势可是大得多了。相比之下,富察氏虽出身大族,父亲翁国图却不过是个佐领,与福晋又不是同宗,对朝堂上影响力还不如高家,对珂里叶特氏更是八杆子打不着,自己反倒不用太在意,只有她有了身孕,比自己有底气。
“起喀。”云珠打量着近一年没见的珂里叶特氏,见她身量抽高了不少,有一米六左右吧,身上粉色的旗装掩不住少女稚嫩可人的曲线。原来圆润的脸蛋变瘦了,闪闪的大眼沉静了不少,在白里透红的脸上显得更大更黝黑了,粉嫩的唇跟花瓣似的,一双点金耳坠,小两把子头上戴着粉色珠花,衬出了她几分娴雅淡定的气质。“昨天是珂里叶特妹妹大喜的日子,今天要行家礼,过了今日,下次请安顺延三天后。”
“是。”芙灵阿等人恭声应道。
“开始吧。”云珠朝郭嬷嬷等人说道。很快,有宫女上前在主座底下铺了垫子,又有宫女将沏好的茶端来。阿里叶特·果新走到主位下面,跪到垫子上,从叶嬷嬷端来的茶盘上拿起茶,双手端着高举至头顶,平声道:“婢妾珂里叶特·果新恭敬嫡福晋茶。”
她姿态柔和,脸上却看不出对福晋有什么恭敬之色,郭嬷嬷等人心中暗恼,记在了心里。
云珠接过茶,浅啜了一口,放回盘里。“明心?”
“是。”明心将一对金錾莲纹嵌珠手镯呈了上来。“这——”珂里叶特·果新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富察·芙灵阿和高露微等人。
小心谨慎过头了吧,以为自己会拿她当靶子?云珠暗嘲,那也行她够格啊。“每个妹妹都有,我也不厚此薄彼,收下吧。以后好好侍候爷就是。”
珂里叶特·果新面色涨红,心中恼怒,侍候爷是她的本份,不是为了赏赐……低头接过明心手中的檀木盘子,“谢福晋赏。”
“郭嬷嬷?”
“是。”郭嬷嬷走上前,对珂里叶特·果新介绍道:“珂里叶特格格,这是富察格格,目前住在格格的旁边,是贝勒爷的第一位格格。”
“见过姐姐。”珂里叶特·果新朝富察·芙灵阿行了个福礼。
“妹妹多礼了。”富察·芙灵阿回了一礼。
“这是高格格,目前住乾西二所第二进右边第一厢房。”郭嬷嬷又带着她走到高露微面前。“见过姐姐。”珂里叶特·果新对着高露微行了个福礼。见她这么识相,高露微笑着回了一礼,“妹妹多礼了。”
“这是贝勒爷的妾,张小主,刘小主。她们住在二进院的左侧厢房(后头没有抱厦的)。”
“婢妾张(刘)氏,见过姐姐。”
“两位妹妹快请起。”
……
郭嬷嬷又给珂里叶特·果新介绍了内宅主事的几位嬷嬷管事,然后道:“格格新来,昨晚侍候的宫女和粗使婆子是早就分在那处厢院的,小太监及格格的一些用例晚些常总管也会拨过去,格格看着若不合心意派人来说一声,奴才和常总管给换。”
“有劳嬷嬷了。”珂里叶特·果新心想,再换也一样,福晋要安插人怎么都躲不过,以后寻机会再培养心腹不迟。打定主意,吃食各方面都要自己带进宫的奶嬷嬷刑氏及自己的大丫头兰喜盯紧了,免得被人算计。
71、新人(下)
珂里叶特.果新的新鲜劲只维持了三天,三天过后弘历感觉应付完了任务般只要是回到乾西二所就直赖在正院里不动。
云珠不耐烦他缠着自己,便劝他,“现在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你也不到后院遛达遛达,赏赏花。”别忘了他还有格格妾侍要安慰啊,闺怨太多也是不好的。
他贪看着她练字的模样,惫懒道:“御花园里的花更漂亮。”就是要赏花也轮不到乾西二所这个小花园啊,虽然它被福晋整治得更像个花果园。
云珠瞟了他一眼:“可惜御花园的花再漂亮你也不能采。”
弘历无语。半天才道,“这话也是能说的?”无奈,自己是不是太宠她了。
“不然怎么说?!”云珠将笔放下,走到贵妃椅前将他拉起来,半含酸地微皱着鼻道:“我倒是想将你永远绑在我身边呢,可行吗。额娘今儿个可是说我了,你再不去安慰一下她们寂寞的心灵,就该皇额娘说我了。”她贴近他耳边顽笑道,“说不定皇阿玛也会训斥你。”
“你就编排吧。”他哭笑不得,心中对熹妃的不满又深了一层,又不是宠妾灭妻,他这额娘也管得太宽了。揽着她,他仔细地亲吻着她的唇,吸取着她香美的气息,道:“可怜我现在连练字的功夫都省了,还不兴我休息啊。”
“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学人晒什么太阳。”她踮起脚轻磕了下他的额,跑开,拿起自己的字欣赏了一下,转给他看,“如何?再过两年说不定能赶上爷了!”
“你这手簪花小楷虽然清婉灵动,在女子里算得上顶尖,可惜啊,筋骨上差了些。”虽然爷的字不算好,可也不至于被一个女子比下去。弘历面上强撑,心中却暗下决定,有空还是得多经练字,就算不能像皇父那样有自己的风格,可也得练出钢筋铁骨来,绝不能在这方面被超了去。
说到书画这方面的天赋,他可以说是爱新觉罗一大家子里垫底的,说不定连被皇玛法嫌字不好看的八叔(允禩)都比他好……以往他还有些不愿承认,可现在他想开了,人无完人嘛,他这方面虽然没什么天赋,可做为大清的皇子皇孙,他还是不错的。只要将来自己能打造一个盛世,还怕千百年后无人称赞自己?!
云珠撇嘴,心里哼道:若不是想着鞭策你上进些,我何必收敛腕臂上的气力写字?算了,人不能太完美,不靠体内的灵气,自己的字也确实就这样。
瞧见她撇嘴的可人模样,他暗笑。
“你出去吧,别打扰我练字。”抓到他的嘲笑,她恼羞地将他推出书房。
“好好好,我走,我去赏花,行了吧。别推……”这么说着,却在她力道收小时猛地转身将她也一道拉出了书房,“景好,就该一起赏才是。”他们可是夫妻呢,没道理了为了不相干的外人彼此生疏置气的。
云珠轻甩了下,没能甩开那紧握住的大手,只得跟着他信步往后院走去。“也就桃花好看些。”一路不能甘蔗就是葡萄架、西瓜藤的,他到底来赏什么花啊。
指了指假山边的,廊柱旁的,打破他故作的明媚忧伤:“那不是丁香?那不是海棠?那不是月季?没想到爷还嫌花少呢。”
“哈哈。”他讪笑,额娘今早可是给了她一顿生气,不然怎么气到现在。唉,换做平时,她这么酸言酸语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说明了她在乎他啊,可现在,明摆着是迁怒啊迁怒。“我瞧着那丛翠竹下凉快些,到那歇一会儿。”都入夏了,走了一段路也开始觉得热了,他倒是没什么就怕她给晒坏了,艳炽的阳光下,她的肌肤水嫩晶莹得仿佛能蒸出水来。
乾西二所的园子从主院后头直贯内院,第二进、第三进院左右厢房抱厦位在中轴两边,这丛翠竹就栽在第二进右厢房后头的墙边,森森尾竹下头还摆了石桌石椅,是赏花歇息的好地方。
享受着清凉的竹风,举目对着粉粉灼灼的桃花假山,云珠想着,也没枉自己移植了这么多桃树来,等到了七八月该能吃到甜蜜多汁的蟠桃了吧?!
弘历见她直盯着桃树,小嘴角直抿的遐思模样就知道她不是在赏桃花而是在想桃子了,正想打趣两句,忽然听到左边传来宫女说话的声音,顿时将话吞了回去。夫妻间的打趣笑闹他可不想给人看了去,他自己不在意,却不能让人说云珠不庄重,现在他已渐渐清楚明白了,在皇额娘和额娘面前,云珠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她们也会给她摆脸色甚至说教——如果不是看在皇父的面上,说不定还会责罚。
“……你说的是真的?那珂里叶特格格可真大胆。”
“估计是咽不下那口气吧,同一屋子的秀女,如今一个是堂堂皇子嫡福晋,一个却只是个格格。”
云珠与弘历面面相视,云珠摇了摇头,拉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