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苏阿姨心里一直放不下寻乐,每年都惦记着要去看看寻乐,”姜启明的声音有些疲惫,明知道姜寻音没有在听,却依旧执着地说着,“我是寻乐的爸爸,难道出了这种事儿我就好过么?”
“我知道你恨苏瑾,更恨我;但寻乐毕竟是我的女儿,你不能剥夺我去看她的权利不是吗?所有人都从当年的事里走出来了,只有你……”
“是啊,”姜寻音面露嘲讽,突然出声,“只有我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对寻乐的,也只有我记得寻乐出事儿那天你还守在苏瑾床前,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寻乐?”
姜寻音越说越激动,音量也大了起来,“寻乐的童年你参与过么?当你对寻乐冷言冷语毫不在意的时候,你有考虑过她心里的想法吗?如果不是你和苏瑾,寻乐根本就不会出事儿!你……”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出。
姜启明扇了姜寻音一耳光。
姜寻音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不断传来刺痛感,她却突然笑出声来。
姜启明看着眼前状似癫狂的姜寻音,眉头越陷越深,“我说了!当年的事儿是意外!和我和苏瑾无关,也和你无关!”
姜寻音眼神空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双眸一直无法聚焦。
她想起了那个所有悲剧起源的夜晚。
那天因为她在姜启明面前说苏瑾的坏话,她也挨了姜启明一个耳光。
对那时的姜寻音来说,父亲的一个耳光足以摧毁她内心深处造建的万里长城。
*
姜寻音人生中得到的第一个噩耗,是初一之时,身怀六甲的母亲和父亲一同遭遇车祸。
两人一起被送往医院,姜启明只是轻伤,母亲却因为怀有身孕危在旦夕。
医生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一尸两命,要么舍掉孩子,保住大人。
姜启明一直想要个儿子,但自从刘琳琳生下姜寻音后身体受创,一直没能怀上二胎。
那时好不容易怀上了,姜启明对刘琳琳几乎百依百顺,连带着姜寻音都收获了不少芭比娃娃。
医生的话自然只说了一半,出于人道主义,没有人会将“保住孩子舍弃母亲”的话说出来,但连当时初一的姜寻音都能听出来,就更不用说是边上的姜启明了。
姜寻音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她知道的是,最后刘琳琳死了,孱弱的早产儿却活下来了。
这个早产儿就是姜寻乐。
老天爷没有如姜启明的愿,刘琳琳没能生下儿子,却又生了个女儿。
而这一次,甚至女儿还是不健康的早产儿。
姜启明很快对姜寻乐失去了耐心,对着她也没个好脸色。
姜寻音对父亲的行为不齿,但自己其实也对妹妹的到来感到不满。
她有一段时间甚至认为是姜寻乐害死了母亲。
但在看到姜启明因为重男轻女对姜寻乐的态度之后,姜寻音突然改变了想法,开始真心心疼这个妹妹,也会偷偷将自己的零食玩具分给姜寻乐。
久而久之,姜寻乐依赖上姜寻音。
尽管年龄小,但那时的姜寻乐便已经能分辨出谁是真情谁是假意。
一年后的某天,姜启明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宣布结婚,这个女人正是苏瑾。
姜寻音接受不了,大吵一架之后,被姜启明扇了一耳光。
她开始学坏,开始抽烟喝酒蹦迪,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学,姜寻音越来越不像话,经常一两个月都不回家,甚至连姜寻乐的消息都不太在意了。
于是当大一某天,姜启明搂着苏瑾,在她和姜寻乐面前宣布了苏瑾怀孕的消息后,姜寻音对姜启明失望至极,彻底脱离了家,搬去了学校长住。
苏瑾临盆那天是个雨天。
姜寻乐实在太想念姜寻音,趁苏瑾和姜启明去医院的空挡,从家里偷偷溜了出来,自己坐了公交车来到了姜寻音的大学。
姜寻音那段时间沉迷蹦迪,几乎每天都在酒吧一条街,姜寻乐自然也没能在学校找到姜寻音。
在几个同学的指引下,姜寻乐拿了地图,独自一人前往酒吧一条街。
那晚雨下的很大,夜晚的酒吧一条街黑黢黢的,不时有勾肩搭背的年轻男女擦肩而过,姜寻乐举着一把小黄伞,穿着一身黄色小鸭子的雨衣。
一米四不到的小人儿,执着地来到阴森的小巷,想给自己的姐姐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这并不是惊喜。
路过街上参差不齐的排水盖,姜寻乐总有在上面蹦跶两下的习惯。
夜里视线不清,许是没看清,许是被雨伞和雨衣遮住了视线,姜寻乐一个不慎,掉进了下水道。
等被发现时,一切都太晚了。
那晚姜寻乐离开别墅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她。
家里的佣人全部去了医院照顾苏瑾,姜启明也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姜寻乐的行踪。
对于姜家大宅里的人来说,姜寻乐的死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又仿佛什么都改变了。
姜寻音知道了寻乐是来找自己后,整整一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将自己关在寝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