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歌看着这么一张久违的美艳面容,只觉得他从东宫之中连夜赶路行至此处的诸多疲倦辛劳之意一刹之间便是消散无形化为了乌有。
本来透着冷酷的眸子之上,满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柔和之意,便是那两薄唇瓣,也是勾出了一抹摄人心魂的欣慰欢喜之色,燕离歌终究是忍不住抬起手来,将手朝着那女子的面容微微探了过去。
看着燕离歌如此模样,很显然,他是想要碰触一下这床榻之上女子的面容,然而,手抬起来之后,燕离歌却是僵硬在这空中半天,到底是没有直接抚摸下去,很显然是怕扰了此人的安然睡意。
凌空抚了抚那张美颜侧颜,薄唇微动,满是情愫又温至极轻轻唤出一个名字来。
“流苏……”
然而这一声呼唤音量,当真是细微到了极点,连燕离歌自己都听不真切,又谈何将这床榻之上的人给吵醒了呢。
眼见着床榻之上的人儿至今未清醒过来,燕离歌的面容越发的柔和了几分,就恍如春风吹过,十里冰山一刹融化一般,实在是温柔的惹人沉醉。
那你哥此时心中想的却是,若是先前的时日,依着流苏的武功习性,必然是一有人靠近这屋子之后,便会立马警觉的翻身而起,然而如今流苏却是在他都已经完全靠近了她的床榻,甚至是坐在了她身边的时候,仍旧是没有半分反应,反而睡得如此安详。
这算不算是对他已经是极为信任才会对他如此毫无防备呢?燕离歌想到这里,唇角的笑意也是越发深了几分。
凌空抚摸了一下这女子的面容之后,燕离歌静静的收回手,颇为安然的坐在这人的床榻之上,眉眼带笑,分外沉静的打量着她,不过这次倒是再无半分动作了,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甚至是连挪一下身体都舍不得,显然是害怕惊动了床榻之上的人儿。
就这么一直坐了约莫半盏茶的时辰之后,床榻之上的人儿这才开始有了些许动静,凝脂皓腕微微一动,顺手便将那一床,紫竹纹的锦被给掀开了不少。等着这锦被被那女子抬手掀开之后,那双手又是极为自然的折叠回来,颇为随意的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之上,很显然这是因为她觉察到了日光,所以才会想要用五指来试图掩盖些许。
与此同时,这举止之间都透着几分迷糊之意的女子口中也是传来一声极为沙哑的问话声音。
“秋华,如今可是什么时辰了?”“卯时。”燕离歌见着床榻之上的客人,如此乖巧而又可爱的模样,一时之间脸上也是弥漫出些许笑意,微微压低了声音,颇为温润的开口道。
“卯时啊……”
床榻之上的女子很显然还处于一种懵懂的迷糊状态,所以听见燕离歌的声音的时候,根本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下意识的将燕离歌回答的话重复了一遍,嘟嘟囔囔的道:“这不是时辰还早吗?怎么这么早就……”
床榻上的女子有些无力的嘟囔着这句话,嘟囔到了一半,那女子却是总算反应出来似乎有什么不对一般,猛的睁开了眸子,然后便是一个极为利落的翻身动静,她整个人的身子都朝着床榻内侧缩了缩,将自己埋在了角落里。与此同时,她手上也是极为干脆的将那紫竹纹的锦被猛然一拉,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眼眸瞪过去的时候,一声立刻也是从唇齿之间恶狠狠的蹦了出来:“谁!”
然而,当这个女子的眼眸之中倒映出燕离歌的身影的时候,那女子却是立马便僵硬在了原地,俨然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
虽然这一副颇有几分惊讶的面容并不足以损失她面容的丝毫美艳,但是拉瞪大的双眸,还有微张的唇瓣,到底还是透出几分说不出的懵懂茫然之意来。
床榻之上的女子呆愣愣的看着燕离歌,一刹便是将自己的话给卡在了喉咙之中。
许久才听到她吱吱呜呜的开口道:“你……你……”
燕离歌看着她分外正经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也是越发浓郁,勾唇笑起来的时候,凌厉五官残留的些许的冷酷之色,也是一刹之间便消散殆尽,终究只剩下了满脸的宠溺笑意。
如今这人已经醒来,燕离歌也是没有半分顾忌,微微动了动身子,一双长手直直伸出,落在了那床榻之上女子乌黑长发之上,力道颇轻的缓缓揉了揉。
“苏苏,难不成我这些日子不来,你便是连我也认不出了吗?”
这一声极为低哑的嗓音,又带着如此沉溺的笑容,一刹便是让床榻之上的女子红了面容。
这女子脸红了半晌之后,这才缓缓的将眼中的惊慌失措之意散去,不过仍然是有一些拘谨看了燕离歌一眼。
床榻上的女子很显然是在辨认你在他床前坐着的人到底是谁,听着燕离歌唤了一声苏苏之后,那女子反映了些许,似乎总算是认出了眼前这人是谁了,这才颇有些乖觉又有些谨慎的应了一声:“原是太子殿下驾到……苏苏见过太子殿下。”
燕离歌看着这女子如此反应,眼中也是闪过了些许莫测情绪,心中也是涌上一阵复杂,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分不清见着流苏如此,他心中到底该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欢喜多一些。
欢喜的自然是流苏如今对于他的碰触再无半分排斥之意,也不会再如几年前那般,他稍微表现得动作亲密了一点,便会被流苏主动拉开距离,如今流苏也算是学会了女子的娇羞之意,这恰恰也就是他一直以来希望可以看到的。
然而让燕离歌心中失落的是,流苏做出如今一副动作,却偏偏只是在她失忆的时候,唯有失忆的流苏,才会对他没有半分疏离,甚至是放下了所有防备。
而在燕离歌的心中,其实更渴望再见一见当年之前未曾失忆的流苏,那个知晓他们过往,尽心尽力为他辅佐,替她筹谋太子之位的,生动而又鲜活的流苏。
即便是以前的流苏,会在他试图碰触她的之时,分外不客气的伸手将他的手给打开,甚至还会颇有几分顽劣之意的故作正经的吓唬他道:“燕离歌,你这是做什么,你不知晓本相如今可是朝廷命臣,不能与旁人走的太过亲密了吗?”
但是那到底是曾经记忆之中的她呀。
当初流苏与他的关系也的确极好,除了在众人面前会叫他一声皇子殿下,或者是太子殿下,其余时候都是颇为随意的称呼他的名字。
可是如今,她丧失了记忆,到头来也是如同常人一般,称他一声太子殿下了,这一声称呼,虽然言语之间并没有半分排斥至极,但是到底也没有两人之前的亲近之意了。
好在唯一欣慰的是,流苏到底还是秉承了一些先前的性子,即便知晓他是当朝太子殿下,也不曾向一众人那般卑躬屈膝的想要立马下床给他行礼,人就是安安稳稳的缩在这床榻之上,再无半分动作。
而流苏之所以会是这么一番举动,燕离歌心中也是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不仅是他,便是整个北燕之人都知晓,寂家的这位千金小姐,无论是在北燕天子跟前,亦或是群臣之前,全可不行跪拜之礼,而在皇子跟前,同样可以不用行礼。
当初寂流苏未曾担任女相之前,她便是因为一身才华横溢成为了当初北燕之中万民推崇的神童,更是是当时燕京之中盛极一时的千金小姐。
再加上后来流苏解决了北燕沪城的事情,那个时候北燕皇帝也没有想到流苏后来会被万民推崇出来担任北燕女相,成为了所谓的祸乱朝纲之人,所以那个时候也是颇得皇帝的欢喜,金口一开,索性便免除了流苏的跪拜之礼,也给了流苏在皇子之前不用行礼的特权。
本来依着北燕这边较为森严都礼教而言,流苏到底是个女子,即便是北燕皇帝亲自下了这样的命令,但是当时上至朝廷文武群臣,下至北燕百姓心中都是觉得这位寂家女儿不可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当真不行跪拜之礼的。
只可惜这位寂家小女儿偏生就是这么个特立独行的姑娘,从今往后,除了寂家的,生父母之外,她当真是在没有向任何人行过跪拜之礼。
北燕皇帝后面因为北燕民意而不得不任命慕流苏为女相的时候,见着了在朝堂之上群臣跪拜之时鹤立鸡群,从来不向他行跪拜之礼的寂流苏的时候,心中也是万分悔恨,后悔他当初怎么说出了这么一句自己坑了自己的话来。
可是即便是北燕皇帝心中后悔,但是先前那免除慕流苏跪拜之礼的旨意也是他亲自下达的,总也不好意思自己来打自己的脸,如此一来,北燕皇帝也就只能将此事作罢了。
当初燕离歌知晓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还也是一直夸赞着寂流苏,说她好大的胆子竟敢与父皇对着干。
没想到如今即便是流苏已经失忆了,也仍然是将这件事情记得如此清楚,看来他当真是厌恶极了,这些个朝人下跪的规矩的。
既然如此,等着日后他登基为帝之后,他便将流苏带回宫中,替她这个全新的身份也同样赐予一个免除跪拜之行的特权,如此一来,也不算是重新圆了她的心愿。
虽然经过先前的那些事情,流苏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没有关系,既然他还陪在流苏身边,既然他将她九死一生救了回来,那他便是再也不会让流苏受了半分委屈。
寂家满门的事情,他虽然心中极为愧疚,但是那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当初他只是一个不曾得势的庶子,甚至是还不如燕长风一般的喽,北燕皇帝的欢喜与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