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1 / 2)

听说对方是武安侯府派来的人之后,顾策便一直垂眸不语。

倒是杨元贺听得笑了起来,一甩缰绳驭马上前了几步,高声道:“你这人好生有趣,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就要问我们话。你要问我们就要答吗?敢问你官至几品,隶属哪个衙门,凭借的是大安律哪一条,就敢这样随便扣押我们来赶考的举人老爷问话呀?”

顾留看向顾策的目光越发吃惊了,看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竟然已经过了乡试,要来参加春闱了?

这扣押赶考学子的罪名他可不敢担,他一个当下人的,也担当不起。顾留看了看顾策那张脸,很快就做好了决定,上前了几步,笑着解释道:“不敢不敢,小的只是奉了我家侯爷的命令,来问几句话的,毕竟事关子嗣大事,总要问清楚一些才好。”

他见顾策依然不语,便换了商量的语气道:“要不然,诸位移步,与我去武安侯府一趟?”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陈大勇道:“若是这位公子真是我家走失的大公子,侯爷自有重谢。”

陈大勇却是又慌张又激动,忍不住看向顾策道:“阿策啊,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呢?要不,咱们就随他去见一见那位侯爷?”

他自然不是为了什么重谢,只是觉得,若真是阿策的家人寻上门来,也是好事一桩。

自家师父开了口,顾策这才抬眸看向这人,出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日进城?你家侯爷可知此事?他今日有空见我吗?”

顾留以为他这是怕去了见不到人,便笑道:“公子不必担心,主子自然是知道的,得了舅老爷的信,这才派了我来这里守着。至于侯爷那里,还得劳烦各位到了侯府等一等,咱们侯爷今日下晌约了好友去戏园子听新戏,我得回府之后打发人去传信,请侯爷回府。”

顾策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道:“那就不必见了,你这人胆子倒是大,京畿重地,就敢出来行骗。也不知你在何处知道了一点我的身世,就敢利用此事来行骗,可惜却是破绽百出,实在不够高明。”

顾留一脸茫然,真心没听懂顾策说的是啥意思。

顾策像是特意为他解惑一般,接着道:“也难为你编出了这套说辞,却连怎么露出破绽的都不知晓吧?你们这些人,怎么会知道骨肉至亲失散的痛苦呢?失散多年的孩子得了消息,身为父母,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是恨不得第一时间就赶来相见了,哪里会随便派了你这样一个小管事过来给他们的儿子下马威?你还要将我们骗至他处,莫非还有同伙?”

第106章 最疼你。

顾留被当成了骗子, 倒是不慌。

虽然武安侯府早就大不如前,在这京中越来越排不上名号了,可还是有许多人认得他的。他的身份又半点不曾作假, 自然无惧。

只是他看向顾策的目光, 却是越来越慎重了。

这少年说的这些话,是有意的, 想让他回去说给主子听, 还是只是凑巧, 这少年真是怕被人骗?

这京城富庶,富庶之地,什么人最多?爱凑热闹的闲人最多。不但爱看热闹的人多, 胆子大敢说的人也多。这会儿眼见这边有了趣事,就开始有人聚集过来了。这些人看热闹还不算, 还要七嘴八舌的说上几句。

骑着马的大肚子男人旁若无人的与自己的随从道:“依爷看, 这人打扮的人模人样的, 看着却不像好人,说不好真是一个骗子。大爷我在京中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听说武安侯府丢过什么孩子, 那侯府里三位公子,却是常能见到的。”

又有穿着绸衫的妇人听了这话撇嘴道:“我看是这小公子多心了,我娘家那边有亲戚就在武安侯府当差, 说是好多年前那府里是闹过一次, 说是好像丢了一个孩子,因为什么家丑, 这事儿最后就被瞒下来了。”

有这两人开头,周围人都来了兴致,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顾留不过一个闪神, 这些人就胡说八道起来,听得他眉心直跳,赶紧朝四周拱了拱手,对着顾策解释道:“非是我家侯爷和二夫人不想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孩子,实在是这些年上门的骗子太多,他们不得不谨慎行事,这才先派了小的前来见一见公子。”

这话听着也有些道理。顾策看了他一眼,缓和了脸色道:“那想来你们这次也是弄错了,我幼时遇险,被贼人拐去,幸得师父相救。师父心善,当年收留我时,就带我去官府存了档的。又年年去官府替我更新信息,询问可有我家人寻来的信息。据在下所知,官府中存档的走失孩童,只要有心寻找父母的,官府每年都会将文档随坻报一起,在大安各府流转,可是我等了这许多年,也不曾有人来寻过。”

顾留听了这话,显然十分惊讶。

顾策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却不等他回话,就垂下眼眸,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道:“我等了这许多年,等的心也冷了,没人来就没人来,师父师娘待我比亲生儿还好,我也不想寻什么亲生爹娘了。麻烦让一让,我们长途劳顿,急着安顿休息呢。”

顾策回头看了一眼,示意大家跟着他,然后就一扯缰绳,“落寞”的骑马绕过顾留,往城中行去。

陈大勇原本还挺高兴的,被顾策一说,就觉得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来寻亲的,自家孩子都被人慢待了,就感觉挺不舒服的,瞪了顾留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顾留目送着他们离开,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唤过不远处跟他出来的几个小厮,命他们想法跟上,看看顾策他们的落脚地,他自己则急急的去茶楼寻主子报信去了。

刚才在城门口,那姓葛的护卫一直如同一个寻常下人一般,安静的坐在赶车的刚子身边,一言未发。等到拐过了一道街,彻底离了那些人的视线,他才一边高声指路,一边给顾策他们介绍起了行经的街道和城区。

马车走了大约一刻钟多一些,就到了墨玉书借给他们住的小院。这是一座一进的小院,位于巷子最里面,环境十分清幽。

那葛护卫在路上就给他们介绍了这里的情况。这座小院是当年墨玉书读书时常来住的院落,现在看守院子的是一对夫妻俩,都是墨家的老人了。

老头姓宋,原是给墨玉书赶车的。他家婆娘早年也曾在墨家伺候过。墨玉书看他们年纪大了,离京前便赏了这个差使,说是让他们老两口在这里帮着看院子,其实就是变相为他们养老了。

车马刚停下,那宋老伯就听到了动静,从里面打开了院门,来迎顾策他们。待众人进了院子,又有一个婆子出来给他们见礼,说是知道他们这几日到,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灶上一直备了热水,可以先洗漱一番。

等他们提了行李进屋,老两口立马手脚麻利的开火准备一些简单的饭食。两个小家伙进屋就睡了,林嫂便也去厨房帮忙了,苏娘子却是许久不曾露面,等再出来时就是眼睛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一行人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便各自回屋休息去了,这一路上大家真的是累坏了,这会儿只觉得能睡上三天三夜。

只有杨元贺,还得出门去。

杨元贺将他娘亲托给了顾策等人,就带上信函,准备先去兵部报到,再去办这次的差事。

他这次途经青州府,然后来京,都是带着任务的。

当初他在墨玉书的引荐之下,去了镇国公摩下参军,他的性格在军营中很吃得开,自己又肯努力,几年时间,如今已是从七品的副尉了,官职虽然不大,却是实打实靠自己的本事和功劳挣来的。去年底,机缘巧合,他得了镇国公卫绪青眼,被调到了卫绪跟前当差。

这次是镇国公奉了太成帝昭令,年底要归京,要提前派人回来办些事,尤其是青州之行见墨玉书之事比较重要,就派了杨元贺走了这一程。

临出门前,杨元贺搂着顾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阿策别伤心,这些年你家人没有寻到你,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了,等哥哥将要紧事办完了,就帮你一起打听那武安侯府的事,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到了傍晚,一家人聚在陈大勇夫妇的房中,说起了白日之事。

陈大勇先开了口,又是纠结又是忐忑的问道:“阿策啊,你今日拒绝了那个管事的,会不会耽误事啊?万一那什么侯府,真的是你家呢?”

顾策含笑宽慰他道:“没事的,师父,他们还会找上门来的。若是就这样退缩了,哪怕那侯府中真有我的亲人,想必对我也是极不在意的,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我有你和师娘,还有染染和平平安安,有家,就够了。”

他起身倒了两杯茶,分别递到了陈大勇夫妇的手边,然后弯腰施了一礼许诺道:“师父师娘,请你们放心,不管将来我是否寻到亲人,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爹娘,染染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妻,谁也不能将我们一家人分开。”

苏娘子坐在一旁听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她从前也曾刻意和顾策保持距离,不敢在这个孩子身上投入太多心血,怕得就是若将来到了分别的时候,会太过伤心,可是终究还是没躲过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