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入沉思,努力回忆起两次穿越时周边的情况寻找相似点,随即发现从现代穿过来,似乎两次都是在月圆之夜。上次穿回去却是白天……完全没头绪啊!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既然暂时回不去,就先在这边好好生活,等待回去的时机。
在心中做下决定,她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双腿发麻差点一头栽进水里,还好扶着水潭边的一块石头才稳住了身形,拖着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山下走,和刚才兴致冲冲往上爬的似乎判若两人。
这些天一直为朱兴操心,也没睡个安生觉。现在他已无大碍,程巧也就放下心来,又想到反正自己一时半会也回不去,没了惦记,回到房中倒是一夜好眠。
朱兴这一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来,睁开眼发觉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抬起自己的手瞧了瞧,眼睛里还带着一些迷惘,不过很快就变的清明起来,而后化作深不见底的黑潭。
他想起来了,他是广元兴王世子。恰逢张太后寿辰,召各路藩王朝阙,父王卧病不起,他身为世子代父前去京城庆贺,没想到返程途中竟会遭到一伙来历不明的人袭击,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王府护卫有限,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寡不敌众之下只能掩护他离开。他在逃走途中,中箭受伤躲进一片沙洲之上,便再也支持不住,后来……看来他是被救了。
他坐起身,不免扯动了伤口。身上灰色里衣粗制的面料摩擦着后背和肩膀上的新长出的伤疤隐隐有些疼痛,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守在房中的是个中年仆妇,听见屏风后的动静连忙走了进来。床上这位被她家姑娘带回来时重伤不醒,她家姑娘似乎对着人格外重视,只说他身份贵重,要好好侍候绝不能怠慢了,见主人都讳莫如深,仆妇不敢多问更不敢懈怠,一直恪尽职守的待在房里。这会儿见贵客依然清醒,自然要问上一句:“您醒了?”
朱兴自然没有搭理她,依然蹙着眉头盯着自己身上那件灰色的衣服,
他现在穿的还是当日从管事是那里临时借来的衣物,仆妇见贵客脸色不愉,立即开口解释道:“您别见怪,咱们府中并无男子衣物,当日您重伤在身,贴身衣物沾了污血又破损德厉害,怕是穿不得了,我家姑娘也是在权宜之下才临时为您借了这身衣物,姑娘已命人去镇上衣铺买来新衣……”仆妇说完,自顾自为他取来一套衣物放到床头。
朱兴看那颜色样式面料,比自己平日穿得差上许多,但到底是比自己现在这身要好,又想到本朝对民间着装的面料样式和颜色都有诸多忌讳,也就释然了。
一脸嫌弃地换好干净的新衣,得到消息的程巧就带着丫鬟翠茹赶了过来。
见到背着手立在房中的少年,脸色肃然,竟自带一股威压气势,和当日醒来时茫然无措的样子截然不同,程巧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失落,匆忙的脚步也停顿下来,吩咐翠茹留在门外,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仆妇冲她行了个礼,也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
程巧想到朱兴那日抱着头痛苦的样子,虽然大夫说他无碍,到底还是不放心要亲自问一声才行:“朱兴你醒了,伤都好了吗?头还疼吗?”
进门的时候,她打量着少年,少年何尝不是也在观察她。出现在门边的少女身材纤瘦,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衬得她的面容格外秀丽雅致,一双杏眼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十分眼熟。想必她就是仆妇口中救回自己的姑娘,也是这家的家主,不等他问开口询问对方,那女子全然不顾礼节直接走到他面前,摆出一幅和他十分熟识的样子,竟然还知道他曾用过的化名朱兴,“兴”当然是兴王府的兴。
她究竟是谁?朱兴肃然的脸上多出一丝疑惑。
程巧被他审视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自在,心底不由泛起一丝失望,叹了口气:“你果然不记得我了。”随即又明白过来,这里是等级森严的古代,两人身份地位悬殊,不过是幼时一起玩过几天的玩伴而已,想来身为世子的他必然不缺玩伴,不记得也不奇怪。于是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羊脂白玉的玉环塞进朱兴手里,冲他努了努嘴,“给!物归原主。”
少年垂首望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过了半晌,终是记了起来,这不正是他以前最喜欢的一件随身挂件,后来……后来送给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姑娘。那女孩长得不好看,一双眼睛却格外漂亮,特别是瞪人的时候,又圆又亮,好像天上的星辰,让他都忽略了那满脸的麻子。记起幼时的趣事,少年紧绷的面色终于松动下来,又瞄了一眼程巧,心道:难怪觉得那双杏眼熟悉得很。不过在看这脸色白皙红润,娇嫩如三月桃花瓣儿那里找得出半点麻子,也不怪他没有一眼就认出来。能见到儿时玩伴,朱兴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欣喜,到底少年心性占了上风,脱口而出:“你是丑八怪!"
程巧立在他身旁,一直默默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忽然面露恍然之色,自然认为他记起了自己的名字,没想到等来的却说是这句话,嘴边刚要泛起的笑容就僵在那里,一时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好,只能抿着吹瞪圆双眼。
只是这目光似乎毫无威慑力,还让朱兴越发确定:“果然是你!虽然你现在没有满脸麻子,但是这双眼睛我不会认错……”
程巧磨了磨牙,拢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用松开,指甲还在手心挠了几下,痒得厉害怎么办?有些后悔没趁他昏迷的时候狠狠掐他,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动手了,只能咬牙切齿地纠正:“我叫程巧!”
“哦,程姑娘。”朱兴单手托着下颌,好奇地望着她的脸,“你现在变漂亮了,是不该叫你丑八怪了。”
“……”程巧完全不想理他了。
朱兴却不知为何觉得她这模样可爱极了,走到桌边的圆凳上坐下,又问:“这里是你们程家的庄子?”
“是啊。”程巧答道,“几日前,我从广元乘舟而下,路过江心洲便想着下去歇息一下,然后就发现了受伤的你……你是怎么……怎么……”程巧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顺口问了出来。
这一问,朱兴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立刻变得冷淡下来,漆黑深邃的双眸里布满阴霾,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就僵硬下来。不知是不是程巧的错觉,原本还稍稍有些闷热的房间,似乎一下子降了几度,不凉不热刚刚好。就在她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朱兴却突然开口问她:“我记得当年离开时曾对你说过我的真实身份……”
程巧点点头,直觉告诉她似乎要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些,我虽是兴王世子,却并非长子!”这些话朱兴本是不该对外人说的,可是不知为何,也许是对方和他年少相识,又救过他性命,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甚至无条件的信任她,于是他还是将个中原委说了出来。
“这……庶出也能承爵?”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几天状态不好一直码不出来,这两天会多更一些,今天应该还有一章。
☆、第六十三章 养伤
“这……庶出也能承爵?”程巧弱弱地问了一句。
对于古代家族那些条条款款, 程巧并不是很清楚,她所知道的那些知识都来自于现代网络流行的那些宫斗宅斗文,嫡庶分明之类的乱七八糟未经过考据的常识,所以问的问题有些想当然了,惹得朱兴奇怪的望着她:“为何不可?便是当年造反被贬责的宁王也是原本的世子去世,才让他这个庶出的承了王爵……”人心不足蛇吞象, 庶出的能继承王位本就是天大的恩德, 可惜还不知足一想问鼎天下, 结果……呵呵!当然这话朱兴只在心里说, 没告诉程巧。
汗……是她孤陋寡闻,闹了个笑话。
“家父病重多时,早已不管府中事务, 我又身在京中,府中某些人自然就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朱兴说着, 脸色沉了下来, 想起他那个庶出的大哥就有些心塞,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 平日一副清高的模样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他似的。
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回广元的路线,时辰也摸得这么准,只怕自己身边也被他插了钉子, 他敢铤而走险孤注一掷,恐怕父王也凶多吉少。想到此,朱兴心里满是担忧,如今他府中护卫忠仆走散, 不知王府中的情况,也不能贸然回去,不如……他抬头瞟了程巧一眼。
程巧边听朱兴说着,心里边嘀咕着:这才是现实版的宅斗啊!到后来,朱兴不说话只拿余光瞄自己,程巧才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啊……”朱兴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我这身伤还没痊愈,只能在姑娘府中多多打扰了!姑娘既然救了在下的命,不妨送佛送到西,再多收留一些时日!”他对程巧拱拱手,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像只狐狸。
不知怎么,程巧脑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贺衍的样子,晃了晃脑袋,将脑中的形象打散,小声咕哝了一句:一定是长得太像的缘故,让她产生了错觉。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朱兴对程巧说的那样,他就安安稳稳地在庄子里养起伤来。然后……多了个挑三拣四的大爷,府中下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进入盛夏之后,白天房中闷热得不行根本无法呆人,程巧便让翠茹到后院里找了块阴凉的地方乘凉,搬上摇椅,旁边摆个小几,搁了盘糖水桃肉,都是山里新摘下来的蜜桃,剥皮去核,果肉切成块和蜜糖一起煮,摊凉之后吃,就是现代的糖水罐头嘛。
程巧躺在椅子上,翠茹就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把蒲扇替她驱赶蚊虫。椅子摇摇晃晃几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过去。原本只打算小憩一会,没想到一睡就睡到太阳落山。
午睡一般不能睡太久,时间长了进入深度睡眠就爱乱做梦。程巧就梦到自己回到现代,贺衍开大白,她坐在副驾上,俩人神色轻松,偶尔说说笑笑,没想到突然天翻地覆,她感到自己被抛到天上,地面裂开一个巨大的窟窿,贺衍坐在大白里面往下落。程巧艰难的探出手想要抓住他,可是梦里的她根本无法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贺衍掉入大窟窿里。
“贺衍……不要啊,快从车里出来!”她留着泪疯狂的大喊大叫,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贺衍……贺衍!”程巧梦呓着睁开眼,泪眼朦胧中就看到贺衍那张俊俏的脸旁,张开双臂不管不顾的就抱住了他。
“咳咳,程姑娘……”朱兴找程巧有事儿,听仆人说她在后院乘凉,便走了过来,没想到程巧睡得不安稳,梦魇住了还是怎的,手不停地挥舞着,似乎想拉住什么,嘴里还呓语个不停,也不知道在说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