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鞋鬼的存在也算是给这桩怪事提供了一个新的解决思路,大师们小声商量了片刻,都觉得颇有可能,他们本是修行之人,铲除僵尸时没能派上用场,要是在这家下榻的酒店里能捉出这只作乱的小鬼,平息一场纠纷,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国家部门派来的工作人员一听大师们主意已定,忙过去跟酒店的大堂经理谈了谈,大堂经理一早就知道今天要过来的房客中有一群名声赫赫的大师,听到他们愿意主动帮忙,顿时喜出望外,哪有不答应的意思。
倒是那位姓郑的中年男人听酒店的人商量来商量去,到最后居然说到了请和尚道士去他房间看看上,一张脸立马拉得老长,阴阳怪气地道:“这都什么跟什么,我看你们就是要推卸责任!该不会最后找几个骗子胡乱掰扯上一通,就想把我打发了吧?”
大堂经理跟他纠缠了半天,这会儿听他这么说,难免也有几分不痛快,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既然郑先生不满意我们的处理方式,不如就干脆报警,让警察来查吧。”
郑全心里其实也清楚在酒店丢了几双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报了警,警察估计也不会花警力替他处理,他估摸着过来个片警调解调解就完事儿了,他可半点好处也捞不着。还不如就让这群人到房间里看了,还能从酒店敲个几千块的,弥补他这次的损失。
两相对比下,郑全主意已定,只是脸上仍挂着不情愿的表情:“行,既然你们坚持,那就去看看好了。”
郑全这趟是过来京市出差的,就住在酒店六楼靠近电梯口的标间里,他拿出房卡刷了开门:“喏,就是这里。”
他说着一马当先踩进门里,又回头往后看了看,登时一阵语塞,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见那群穿道袍的道长和剃了秃头的大和尚纷纷两指并拢抵在额前,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末了将手放下,还煞有介事地往周围环视一圈:“天眼已开,诸位,我们可以进去了。”
还开天眼……郑全都快给这群酒店请来演技拙劣的骗子气笑了,合着他们以为自己是在拍电视剧,还是当自个是三只眼的二郎神?
他嘲讽地看看一脸敬仰地注视着这群人的大堂经理,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唯二两个起码看穿着跟这帮骗子不是一伙的人,凑过去自来熟地同他们道:“那些鬼啊怪啊的,都是没影儿的事,咱们红旗下长的的,还能信这个?现在搁这装神弄鬼的演,一会儿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收场!”
陆见清:“……”
真·鬼怪头子戚晏:“……”
郑全继续大咧咧地念叨:“这世上哪来的鬼,要真有,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也没见有鬼过来给我瞧瞧啊!”
陆见清:“……”
这位先生,安安分分活着不好吗,怎么你就非要头铁往死路上闯呢?!
戚晏听见这话,总算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淡淡地道:“你很想见鬼?”
郑全也没当回事,他这人死要面子,就是怕也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承认,更何况只是随便答一答么,又不会答完了真飘只鬼出来,当即不怕死地点了点头。
戚晏“嗯”了一声,表示他清楚了。
陆见清见他这反应就知道不对,她赶紧把戚晏拉开一点,压低了嗓音对他道:“这人就是随口说说,你不会真找只鬼跑去吓他吧?”
戚晏停顿了片刻,垂眸看她时的眼神竟然还带着些许的无辜:“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满足对方的一个小小愿望而已。
“……”陆见清艰难道,“这个愿望就不用给他满足了。”
两人说着话,前方的徐道长就冲他们招手叫道:“戚先生,还有小陆,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你们也快过来吧。”
陆见清正要回头应徐道长一声,结果一扭头就看见郑全一脸信任错付地瞪着他们。
他不敢置信地道:“原来……你们和那帮骗子是一伙儿的?”
陆见清:“……话不能乱说,什么骗子不骗子的。”他们可都是有正当职业的人!
郑全简直就是在用眼神质问他们,骗子都不会在嘴上承认自己是骗子的!
陆见清只当没看见,拉上戚晏目不斜视地走进了郑全这几天在酒店住的房间。
酒店的标间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摆设,一眼就可以望得到底。陆见清左右看了看,还没来得及问其他大师们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就听见房间里好像传来了一道细细簌簌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在房间找了一圈,最终把目光聚集到屋内自带的卫生间上。
酒店的卫生间采取的是磨砂的设计,从外往里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东西。当周围都安静下来时,里面的动静也变得更加清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里传出,听得人毛骨悚然。
陆见清皱了皱眉,伸手推开了中间隔着的那扇门。
卫生间的门一开,里头的全貌也跟着暴露在众人面前,大家定睛一看,只见卫生间地上赫然坐了只黑黢黢的鬼怪,他尖锐的爪子牢牢抓着双大码的男鞋,眼窝深深凹陷,尖而长的鼻子像座小山似的按在脸上,嘴张开时足占了半张脸那么大,正狼吞虎咽地要把那鞋往他嘴里塞。
鞋子在他手上可怜极了,不停往外渗着血不说,还发出了嗷嗷嗷的惨叫声,听得出他们刚才在外面听到的声响就是这双鞋发出来的。
食鞋鬼听见开门声也没在意,仗着住在酒店的普通人看不上他,继续大口大口地把鞋往嘴里塞,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才心满意足地抬头往外瞥了一眼。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大波和尚道士,甚至连那位酆都大帝都站在其中,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食鞋鬼:“!”
食鞋鬼瑟瑟发抖,刚咽下去的鞋都要消化不良了。
天地良心,他从生下来就没害过人,实在是只清白的不能再清白的小鬼,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出动那么多大佬来抓他!
食鞋鬼怂成一团瘫在地上,语无伦次地替自己辩道:“我、我只是喜欢吃鞋而已,诸位、诸位明鉴,我真的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啊!”
徐道长也是头一回碰到能怂成这样的鬼,他沉默了一会儿,把夹在指间的黄符收回,对着食鞋鬼道:“罢了,你先起来吧,只是以后,再不可像这样偷拿有主的鞋吃了。”
他们修道之人,对未曾做过恶的鬼怪,也不是动辄就喊打喊杀的。
食鞋鬼得了他的话,却仍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怯怯地向戚晏看去,等见了戚晏也点头表示默认,才敢瑟缩着从地上站起来,恨不得原地消失。
徐道长跟身后的道友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郑先生丢鞋的事到这里就水落石出了。”
罪魁祸首都见了,哪还有不明白,诸位大师纷纷赞同地点头。
他们是明白了,郑全却还是一头雾水。他从进门后只看见这一群人对着卫生间的瓷砖叨叨说了几句,结果一转头就告诉他已经找出了那只偷他鞋的鬼怪,这他哪里肯信,当即不悦地冷笑起来:“我还当你们有多厉害,要骗人也稍微敬业一点,起码装个跟鬼斗法的样子出来吧,怎么你们开口说两句话,那鬼就安分了,打量着蒙谁呢!”
殊不知其他几位大师心里也正纳闷,平常见到的小鬼看见有人来收,不说跟他们对着干,也该想方设法逃跑才对,怎么这只食鞋鬼竟如此老实,居然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徐道长沉吟了片刻,捻着胡须道:“想是这鬼本性纯良,经我等一番教诲,业已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