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总想找点话题,摆脱这种令人压抑的气氛。可看着对面不时用审视的目光瞟向自己的蒂洛,又觉得就算开口也是自讨没趣。于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蒂洛看着坐在对面的凯瑟琳,心中早已百转千回。她认为凯瑟琳和温舍的关系绝非温舍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她自认为十分了解温舍,总体而言他是一个薄凉的人,很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对人对事都留三分距离。而这个女孩能让温舍抽空从总理府跑出来,亲自将她接到家中,又在临走前专门嘱咐自己好好照顾她。这不得不令她多想。
情人?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蒂洛自己掐灭了。温舍就算再混,也绝不会把自己在外面的女人带到她面前。而且凯瑟琳根本也不是温舍喜欢的那一型。
朋友?这个假设也被否决了。蒂洛还没见过让温舍这么上心的朋友呢。
青梅竹马?蒂洛心中再次暗自摇头,这青梅竹马的年纪差的太多了点。温舍从卡迪兹出来的时候,这姑娘应该比小娃娃大不了多少。
那是……蒂洛想不通了。不过,她可以肯定一点,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对自己几乎没有威胁。
想到这里,蒂洛心中苦笑了一下。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个直率,爽朗,毫无心机的女孩,自从和温舍在一起,便开始患得患失。她十分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但又无法控制。
凯瑟琳直觉到蒂洛在猜测她的身份,和温舍的关系。即使蒂洛隐藏得很好,但凯瑟琳还是察觉到了她神态和眼神的变化。这让她微微有些紧张。不过到最后,她感到蒂洛似乎是放松了情绪,将身体整个靠在了沙发上。凯瑟琳也暗自松了口气。她刚刚看到了温舍和蒂洛的互动,总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夜幕渐深,外面逐渐响起了打砸声,中间夹杂着咒骂声和惨叫声,这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凯瑟琳忍不住抱紧了肩膀。蒂洛猛得站起来走向窗边,掀开窗帘望向街面。看到窗外的情景,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迅速回头看向费舍尔下士,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情况。
费舍尔下士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继续站在门口。但他将手靠向腰间配枪的举动揭示了他此刻同样紧张的心情。
凯瑟琳突然想起了埃莉诺和米莎,这种状况她们的人身安全非常堪忧。想到这里,她跳起来冲向门口,想要出去寻找她们。费舍尔下士拦住了她,对她说:“抱歉,小姐。您不能出去。”
凯瑟琳急急的说:“可是我的家人和朋友也许还在外面!她们也许会有危险!”说着,便想用手推开费舍尔下士。但费舍尔下士人高马大,凯瑟琳使劲浑身力气也推不开。
蒂洛走过来拉住了凯瑟琳,开口说了夜晚来临后的第一句话:“凯瑟琳,现在这个状况您不论如何也不能出去。马克思要我照顾您,我必须对您的安全负责。”
“可是……”
“您认为即使您现在出去了,就能找到您的家人和朋友,并且救她回来么?”蒂洛的话让凯瑟琳沉默了。如今这种情况,她跑到街上去也无济于事。反而给自己增加了危险。
“您知道吗?这个家从来没有其他人来过,马克思一向是个高傲冷漠的人,他把您带到这儿,一是他认为,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二是,他非常关心您。您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蒂洛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这段话却让凯瑟琳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放开了费舍尔下士,重新踱回到房内坐了下来。
外面的暴乱一直持续着,直到凌晨三点以后,声音才逐渐散去。这期间蒂洛为大家做了宵夜。虽然闻起来很香,但凯瑟琳根本没有心思吃。她一直都在担心埃莉诺和米莎的安全。直到扛不住困意的侵袭,沉沉睡去。
当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凯瑟琳一下子被惊醒,她看到是温舍走了进来。她像小鹿般跳了起来,冲到温舍身边,拽着他的衣服低声问道:“你知道米莎去哪儿了吗?你知道埃莉诺去哪儿了吗?”
温舍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蒂洛,以一种十分奇怪的语气说道:“你不需要担心你的姐姐,她自有人保护……至于埃莉诺,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凯瑟琳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地毯上,久久不能回神。温舍将蒂洛抱回到卧室,出来看到凯瑟琳这幅模样,轻轻把她抱到沙发上,放缓了声音对她说:“她们都不会有事的。”
“真的么?”凯瑟琳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真的。”温舍温柔而坚定的说。
chapter 15 水晶之夜(四)
派普当晚并没有把奥利维亚和梁紫苏送回家,而是将她们送到了一家旅店。奇怪的是,当身着军装的派普领着两个姑娘走在混乱的大街上时,并没有什么人影响他们的行进。甚至一些人还要下意识的行礼。这让奥利维亚更加感到奇怪。梁紫苏倒是一脸不以为然,她记得历史上记载,参加骚乱的人有很多都是军人乔装的,看到派普自然会有行礼的冲动。
这家旅店似乎是专为军方开设的,与混乱的其他街区相比,这里显得太过安静了。派普很快为两个姑娘办理好了入住手续。梁紫苏放松之后才感到自己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疲惫,躺倒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之前她担心过一阵凯瑟琳,后来想想她如果是在“生命之泉”那种地方,应该不会有问题。
而房间门口的派普和奥利维亚则低声说了好一阵话,派普让奥利维亚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奥利维亚已经从最初和他相逢的狂热情绪中清醒过来。很想问他这些日子为什么不来找她,但看着他眼底的青黑,终于还是忍住了。
派普却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吻着她耳后的皮肤,他很满意这让她浑身战栗了起来。他收紧了手臂,对她说:“奥利维亚,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忙。不能时常和你见面,你不要怪我。好么?”
奥利维亚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闻着他专属的男性气息,轻轻点了点头。
派普温柔的抚摩着她的后背,亲昵的保证他早晨回来接她。奥利维亚恋恋不舍的送走了派普。走进房间看了看微微打鼾的梁紫苏,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来,心中记挂着海因茨和海莲娜,怎么也睡不着。
当黎明来临,派普敲响了房门,姑娘们急急忙忙的收拾好自己。和派普一起出发。他驱车先将梁紫苏送回了家,又把奥利维亚送到了家门口。一路上,奥利维亚看着凌乱破碎的街道,和因受伤而哀嚎的犹太人,不由得抓紧了派普的衣服。派普伸出右手将奥利维亚的手紧紧包裹起来,他温热的手心让奥利维亚心安了一些。
奥利维亚回到家中,发现父母和施瑙费尔夫妇几乎一夜没睡,他们看到平安归来的奥利维亚,激动的老泪纵横。奥利维亚的母亲说海因茨和海莲娜凌晨的时候回了家。他发现她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懊悔的几乎要杀了自己,不顾长辈的劝阻出门找她去了。海莲娜开始非要一起跟着去,被大家阻拦后强行送到卧室休息了。现在应该还没有醒。正说着海因茨也回来了,他看到安然无恙的奥利维亚,高兴得几乎要落泪了,他紧紧拥抱奥利维亚,不停的道歉,奥利维亚又哭又笑的说着没关系,场面看起来有点滑稽。双方父母看着一双小儿女这样的情形,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盘算着过些日子就能够把订婚的事儿提上日程了。
梁紫苏回到家中不久,费舍尔下士就把凯瑟琳送回来了。两个好朋友看到彼此都安全归来,从心底里高兴了一阵。虽然梁紫苏认为如果今天还要求她去上班是非常禽兽的行为,但一股奇怪的责任感驱使她还是准时到达了空军司令部。但令她失望的是,司令部里面的人井然有序的工作着。她心中默念“万恶的资本主义”一百遍啊一百遍,以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极不情愿的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蒂洛在凯瑟琳走后不久便开始追问温舍两个人的关系,温舍依旧是那句“家乡的一个妹妹。”让蒂洛感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悻悻然不再说什么。难得的是今天的温舍兴致很高,搂着蒂洛说了很多甜蜜的情话,令她有些招架不住,两个人燃烧了一回,温舍才离开。蒂洛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想着今天学校恐怕是开不了课了,上午应该去奥利维亚家探望一下,希望她不会有什么事。昨晚的紧张情绪和清晨的缠绵令她很是疲惫,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奥利维亚对长辈们说自己和另一个姑娘躲在一个小巷子里直到清晨才出来。但却对海因茨却红着脸说了自己和派普的事。海因茨恍然间明白前几天让奥利维亚愁眉不展的男人原来就是他。他问了问奥利维亚两人相处的一些细节,他认为派普应该是爱着奥利维亚的。他看着奥利维亚略带羞涩和甜蜜的神色想着原来这就是爱情。他忍不住想自己什么时候会遇到这样一个让自己疯狂爱恋的姑娘呢。
“水晶之夜”事件发生之后的第三天,施瑙费尔一家告别了齐默尔曼家,回到了斯图加特。就在同一天,德国的多名部长在戈林的召集之下,制定出剥夺犹太人尊严和权利的措施。比如强制每个犹太人佩戴有“j”字母的侮辱性标记,强迫受害的犹太人向德国赔偿10亿马克等等。这些措施使得犹太人的生活陷入了绝境。
很快,1939年来临了。
chapter 16职场风波
1939年的新年假期刚过去,梁紫苏便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了。虽然工作强度和难度都不高,但这里的人文环境非常好,每个人对她都很和气,部里的气氛非常融洽。这对于在现代每天都要面对办公室“金枝欲孽”大戏的梁紫苏来说简直太幸福了。今天,部长交代有十五名飞行员要来部里培训通讯技术,梁紫苏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到来之前把培训室布置好,并且把培训资料准备好。
正当梁紫苏在培训室码放资料的时候,有几位飞行员已经提前到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卖药的小姐!”克劳斯还是冒冒失失的老样子,他一个箭步窜到梁紫苏面前,高兴的说道:“您怎么在这里?您……”
“我不是兼职的,我是全职的!现在这这儿工作!”梁紫苏抢过了克劳斯的话,虽然她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但总比那家伙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强。
克劳斯尴尬的笑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在“生命之泉”发生的事:“您不要介意。我只是很意外在这里见到了您。”
梁紫苏冲他笑了一下,算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威尔和施特雷洛也走了过来,礼貌的向梁紫苏打了招呼。威尔好奇的询问了梁紫苏是如何到司令部工作的,之前经营的店还有没有继续营业。梁紫苏只是一带而过的说那家店盘给别人换做别的生意了,她自己是一个朋友介绍来的。施特雷洛在一旁看起来很认真的听着。
这时候,接受培训的飞行员陆续到齐了。其中一个留着小平头的飞行员拿起桌上的培训资料大声问道:“这是什么?”
梁紫苏好脾气的走过去解释道:“这是我为大家准备的培训资料。”
“培训资料?”那个飞行员轻蔑的哼了一声,“这上面花花绿绿的是什么?”
“是我认为的重点部分。而且,那也不是花花绿绿,只是加粗了字体而已。”梁紫苏也有些不高兴了,她不明白这个小平头飞行员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和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