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菲尔德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看了迟朗一眼。
他们身旁不断地有人走过去,耳边是像蚊子嗡嗡一样的说话的声音,在这种嘈杂而所有人都显得忙碌的时候,迟朗竟然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谢菲尔德开始往回走,然而他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回走,再一次和迟朗擦肩而过。
迟朗转过身,看着谢菲尔德走到桌前,将长剑收回了鞘中。
他感到了一些失落,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和谢菲尔德见面,准备往大厅去找一找勒斯。
“不等等我吗?”身后传来谢菲尔德的声音。
迟朗顿住了脚步,他再回头看时,谢菲尔德已经将剑别在了腰间,他又将手上的白手套摘了下来,微微弯身,向迟朗伸出了手、
——“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歌剧吗?”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迟朗甚至能看清上面细小的纹路。
迟朗望着那只伸出来的手,他其实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这种氛围下,他却下意识地问:“一张票不是应该只有一个座位吗?”
迟朗觉得自己这句话破坏了气氛。
“很多人只是进来参与‘知识之殿’的,会有很多空座位,而且,就算只有一个座位……”谢菲尔德微微笑着。
迟朗还在纠结座位的问题,他仔细想了想两个人怎么分一个座位的问题,喃喃道:“……只有一个座怎么办,我站着也很奇怪,难道要我坐在你身上,不不不,这更奇怪了……我还是去找勒斯吧。”
谢菲尔德将手伸高了些,似乎被愉悦到了,连眼梢也带着笑意:“我的座位在单独的区域,可以坐下两个人……但是如果你想坐在我身上,”
他顿了一下,笑了笑:“我不介意。”
迟朗握住了谢菲尔德的手,入手即是一片冰凉。迟朗一怔,干脆把两只手都裹了上去,拖着谢菲尔德往前走。
他及时停止了这个话题:“走吧走吧,去看歌剧……我是不是应该再补张票什么的,总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
谢菲尔德所说的单独的区域是一些漂浮在空中的座位,一共有十二个这样的座位,用魔法浮在大概二层楼高的地方。
他们坐上去的时候,舞台上只有一位老者在拉着手风琴。
的确有很多座位空着,乍一看上去有些冷清,迟朗小声地问了句:“他们是在哪里交易啊?这大厅里也不像是有交易的地方啊?”
“地下,”谢菲尔德回答,“以前是只有歌剧结束以后,才能打开通往地下的入口,不过后来很多人嫌麻烦就取消了。”
“那干脆直接开始交易不行吗,一定要加个歌剧的步骤?”
“‘知识之殿’一年只有一次,按理每次的歌剧主题,都需要与这一年的魔法上的大事有关,所以要求魔法师们都欣赏一下。”
迟朗明白了,这大概相当于年度总结大会,只是有些人嫌无聊,直接开始了资源交易。
“那今年的歌剧是什么?”迟朗问。
谢菲尔德的眼神沉了下去,看向了舞台,语气颇为随意:“今年的知识之殿恰巧安排在了魔王诞辰的那一天,也恰巧在今年把休伯特的魔法手札找了回来,所以应该是个讴歌休伯特的歌剧吧。”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迟朗来不及细想,只好问:“休伯特的魔法手札被找到了吗?”
谢菲尔德笑了笑:“前段时间听说的,休伯特的魔法手札会在这次的‘知识之殿’上出现……虽然我觉得这个消息一定是假的,但是想来看一看。”
“为什么?赝品会和真品长得很像吗?”
“不,”谢菲尔德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嘴角上扬,“因为有人希望我来。”
*
听完这句话,迟朗觉得自己差一点点,就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了。
霎时间他们周围一片接一片地黑暗下去,而舞台一点点明亮起来,白色的光拉长了那位老者的影子。
手风琴的声音在一个高音处戛然而止,那位老者站起身,收起手风琴,接着从幕后走出一个人,是那天在玛格丽特的魔法塔外见到的神官。
那个神官穿着白袍,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但他手上拿着一个笔记本,当看清他手上的笔记本的时候,整个歌剧院都安静了,安静得就像是潜藏着暗涌的水面。
“如各位所见,近日偶然发现了你们所称的魔法之神‘休伯特’的魔法手札,因为是在泽弗纳尔城里发现的,所以教皇的命令是直接交给这里的‘知识之殿’。”
迟朗下意识地握紧了谢菲尔德的手。
“在来之前,我曾经去拜访了玛格丽特法师,她说也许魔王的封印有些松动,也许会用不为人知的手段来夺取魔法手札,让我务必亲手将这本手札交给‘知识之殿’。”
迟朗忽然想起了期末考核的时候,谢菲尔德曾经开玩笑说过的“魔王”的话。
“‘知识之殿’的负责人也说会妥善处理这本手札,所以我这次来只是进行一次交接,各位不必对我这个神官有太多戒意。”神官拉斐尔在台上鞠躬。
迟朗又想起,似乎一直以来谢菲尔德的手都是很凉的。
“也是抱着点微小的希望来看一看,真的会有深渊的魔重返人间吗?”拉斐尔扫视了整个歌剧院,目光在一个角落处停下了。
迟朗最后想起了魔王的诞辰与谢菲尔德的生日。
这样明显,却让他有点不太相信了。
*
他们俩的座位处一下子被照亮,在这黑暗里显得异常突兀。
拉斐尔站在舞台上,彬彬有礼地问:“抱歉,用了一下神术,希望没有冒犯到你们,我刚刚好像,在这个方向感受到了深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