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永志回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西屋,他与媳妇结婚十几年,今天是第一次吵架,媳妇被他气的把桌子掀翻了,现在躺在屋里也不出来。
屋里大女儿和二女儿正在灶边烧饭,大锅里炖着大白菜,裴晓瑜正往锅边贴玉米饽饽,裴晓玲则低头拉着旁边的风箱。
玉米饽饽一个个整齐的贴在锅边,裴晓瑜拿起立在锅边的木头锅盖,盖在大锅上,然后坐在板凳上帮着妹妹填柴火。
柴火是风干的树枝,裴晓瑜很匀速的一根根往里填着,眼神木木的,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填着填着火势越来越小,晓玲看到赶紧又找了几根细小的枯枝凑一小把往里填了,然后又用火棍把柴火架起来,还好有的救,火势慢慢又大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让裴晓瑜‘惊醒’,‘哎呀’一声赶紧跟着又拢了拢柴火。
“大丫,你们咋了?”屋里有点动静,外面听的一清二楚。
“没事,爸。”
“哦。”
“姐,你是不是真的要嫁到x省去啊?”良久,裴晓玲微微抬起头,看着火光映着大姐的高鼻大眼的秀美的侧颜,戚戚然的问道。
晓瑜垂了头,半晌无语,灶边的枯枝居然落了水,一滴两滴,吧嗒吧嗒......。
晓玲抬头一看,姐姐已经泪流满面。
“姐,你别哭了,我不问了不问了。”晓玲慌忙小声劝慰,同时又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姐姐是这样的命运,她只比姐小三岁离这样的命运也不远了。
晓瑜压着声音抽泣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我想跟他说了。”
姐妹两个经常一起干活一起出入一起分享心事,不过多数都是晓瑜向妹妹诉说心事,而晓玲就是负责听。
她不懂,姐姐说什么她就听着,她只知道姐姐对她们大队的一个知青很好,对方生病帮他请假,有点吃的还说吃不了给他送去,前几天还用攒了好久的布做了一双结实的布鞋,但姐姐一直不敢送,想必这次是要送了。
她心里觉得这样不好,那个人也不好,姐姐说他斯斯文文的,读过许多书,很有文化,对人很有礼貌,总是笑眯眯的。
可她却觉得那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抬,一点用都没有,天天出工都不见人影,三天两头请假,说什么读书,读书不用吃饭吗?不干活怎么吃饭,不吃饭又说去读书。
姐姐跟他在一起以后一定很辛苦,嫁到x省更辛苦,据说那边比她们这边还穷,都吃不上饭的,她们最差的时候,粮食分的最少的时候也能煮点粥填肚子。
唉,哪边都不好!
“哦。”晓玲没再说什么,说了也没用,她就听就好了,反正姐姐也不可能跟那个只会读书不会干活的人在一起,也就不说了。
裴晓瑜似是给自己打气,轻声道,“我明天下工去找他,把鞋子送他,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想到以后自己将之与相隔百里地,她心中难掩酸楚,眼睛又蓄满了泪,最近她的眼泪特别多。
“哦。”晓玲复又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江素娥此时躺在西屋的炕上,却仿佛置身在一个蒸笼里,浑身都是汗水,全身粘腻腻的,她紧闭双眼,皱着眉头,唇边挤出几个字,“怎么阴间也这么热啊!”
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闺女在说话,可是声音又不太对,又听到死了的男人说话,脑袋翁翁的,声音就乱乱的,她想她应该是到了阴间了,可是怎么只听的到声音却见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