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 / 2)

池旭似有所感,转过头去,却是一个激灵差点没躲到床底下去。

面目沧桑了许多的季爻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给床上那个池旭擦了擦手脚,又轻轻地帮她翻了点身,细致地用毛巾搓她的背。

搓着搓着,季爻就不自觉地抓起“池旭”无力地垂在床上的手,认真地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吻了以后,却又像被烫着了一样,抿着嘴慢慢把那只右手塞到被子底下去。

这是一场梦吧,这一定是梦。

看着这一幕,池旭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似乎有带着温度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灵魂会流泪吗?她不知道。

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把同季爻的婚姻当作人生遗憾,所以才会在这看到季爻那么……落魄的样子。

重生以后,对二十五岁的季爻,池旭想怨,却因为那个季爻根本什么都不知情,她若是一个劲去责怪,反而显得唐突莫名。

可假使不怨,她又如何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

因此,她才会在面对那个与记忆中的有很大不同的季爻的时候进退维谷,手足无措。

爱不能,恨不得,欲诉还休。

季爻,你毁了那个二十三岁的还天真还有梦,面对世界的恶意还能够咬牙强撑骄傲地说一声不的池旭,你知道吗?

她因为你变得软弱变得害怕,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二十三岁的池旭面对纪雨前的挑衅会毫不犹豫找上门去甩她两个大耳刮子,干脆利落地打她一顿,然后不屑地告诉她,老娘的东西不要了,你就捡走这个垃圾吧。

可是二十八岁的池旭,却学会了逃避,学会一个人蜷缩在小房子里自生自灭。

池旭沉默地看着季爻一下一下给她认真地擦拭身体,心像是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有风呼呼地灌了进来。

他老了,古人曾有个典故,“一夜白头”,如今他也差不离了。

她倚立床边,隔空虚抚季爻头上星白,静静地开始数着季爻头上新出的白发。

一、二……四十九根。

整整四十九根白发。

池旭数着数着眼睛就有点模糊了。

她明明痛恨这个男人,她明明痛恨着这世界上所有出轨的男人,可真正看到这人眼前的模样,却没有丝毫预料中的欢欣。

她不想再跟季爻扯上关系了,不管这是不是梦。

池旭心里陡然一松,她毫不犹豫地撇过头去。一股巨大的吸力不知从何处传来,池旭陷入了黑色的漩涡之中。

“醒了!醒了!”入耳的是一片欢呼。

池旭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握着拳头灼灼地盯着她的晓棠。

原来刚刚那会真的是梦,池旭心底既有点轻松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方成圆圆的脸也挨了过来,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肉挤在一起像是堆成了一个笑,“吓死我了,工伤我可赔不起。”

晓棠看着她愣了愣,“怎么哭啦?”

“是吗?”池旭有些诧异地摸了摸脸颊,发现脸上湿濡一片,眼泪还跟串珠一样不断地滑落,她的声音还有点哽,“估计是刚醒来,眼睛痛吧。”

她伸手接过晓棠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不断滚出来的眼泪。

一梦前生,恍回昨昔。

而今大梦初醒,方知物是人非。

季爻静静地站在人群后面,看着池旭红肿的眼睛,看着她低下头沉默地擦着眼泪,表情幽深。

他明明向前迈出了一步,可不知为什么,又慢慢地往后退了出去。

剧组里来了十几个人,都挤在这单人病房里,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池旭收起了所有心思凝神细听,慢慢才把事情理出了一条大概。

她居然已经昏睡了一整天了,生理机能一切正常,就是醒不来,中心医院差点要把她列成一个神奇的病例的时候,她又自己醒了。

而就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杜清已经跟剧组正式解约了,先前杜清所拍摄的样片全部废掉,需要重新采集拍摄。

方成重新找到的那个楚王的候选人……还是个大学生,要请到假以后才能过来剧组。

因此,今天全剧组放假。

池旭好不容易收住眼泪,抬起头微笑着对所有来看她的人道谢。

晓棠“咦”了一声,“制片人呢?他刚刚不是还在这吗?”

晓棠很想对池旭说一句,昨天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季爻费了何等何等的心思。

晚上所有人都要走,也是季爻一个人留在这里守夜的。

晓棠看着房里这十多个人,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剧组里的人过多或少都在说些安慰人好好休息的话,原先站在角落里的一个摄影师却突然惊呼出声,“出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