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都在知道,这种情况只是假象,一旦郑军再度回转,发现已经够不到上陆的刘军了,自然而然会把目标再度锁定在行动不便的船队上。正是有着这样的明悟,各船的水手不是弃船上岸,就是离开江滩驱动战船向上游逃去。江春秀倒是想约束部队直抵江心与郑军炮船短兵相接,但此时号令已经失去了作用,不得已,他只好也跟着上陆,至此刘部的一大主力在前哨战中就损失殆尽了。
“大人,怎么办?”好不容易把部队带到炮船射程之外的岸上某处进行整顿的刘宁安很快得到了坏消息,不少士气沮丧的刘军士兵已经悄悄的逃走了,就连他十二太保中的赵贞珍也觉得前途无望不辞而别。“再这么下去,儿郎们不打也垮了。”
“来人,”眼露凶光的刘宁安当即命令自己的亲兵。“立刻派人设岗,但凡发现逃兵格杀勿论。”在铁血的手段下,刘部的混乱被稍稍抑制了,不过出发前的四千陆师、一千水师,此刻只剩下了不过半数,但骑虎难下的刘宁安也只能一错到底了。“根据宁王最后一次传出的消息,连带夏王翊卫,城内不过一千多守军,就算宁王清君侧失败了,城内的兵力也一定受损非小,所以咱们还有机会。”刘宁安的话给了惶恐不安的部下以一线生机,见到士气有所恢复,刘宁安当机立断道。“还等什么,立刻攻城……”
队伍在刘宁安的驱使下重新行动起来,此时江春秀鬼鬼祟祟的摸到刘宁安身边低声言道:“大哥,船上的粮食可没有带下多少来,万一久攻不下,食粮用尽……”
刘宁安脸上戾气一现,同样压低声音道:“此事你知我知便可,不必再外传了……”
由于是在江心洲一线提前登陆的,因此刘部的攻击目标只能定在应天城西、南两面的城墙。江宁西城墙虽然沿线城门众多,不便兵力有限的郑军把守,但刘部的兵力也很紧张,无论如何是不能轻易分兵的,因此只有一个城门的南城墙就成了刘宁安唯一的选择。
同样由于火炮云梯等攻城兵械大量遗失,刘宁安部只能抓捕城郊百姓作为前驱,这样一来不但弄得天怒人怨,而且暴露了己方进军的目标,等其好不容易来到日后被称为中华门的江宁南门时,赫然发现背着护城河出现了一支兵力相差无几的郑军。
“不是说南京城内并无大军吗?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兵!”刘宁安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军势,久经沙场的他不禁一阵眩晕。“宁王误我,宁王误我!”
这倒是刘宁安误会了朱耷,是的,宫变当夜,郑军在城内的守备力量全部加起来不过千五之数,但是随着收编锦衣卫、旗手卫的投降人员,城内郑军的兵力不减反增,再加上江浦、六合、扬子等地的留守部队连夜过江增援,就算常州一线的淞崇都督府守备团尚未赶到,郑军可用的兵力在迎战前的最后一刻已经增加到了二千五百余人。而且就近利用大都督府武库储备的郑军还拥有刘军所没有的各型火炮多门,没有见仗,胜负已经分明了。
“来人,”望着有些骚动的刘部残军,坐镇大都督府的总领参谋军机事林升冷冷的命令道。“传令下去,各炮齐射一轮,以震摄当面叛军!”
隆隆的炮声响起之后,正如重新披挂上阵的林升所预料的,刘部当即炸营,数百人丢盔卸甲跪地乞降,更多的则丢开被他们挟持的百姓,慌乱的向远处逃去,只有惶恐不安的刘部核心人员还紧张兮兮的簇拥在刘宁安的身边,但总数已经降至不足千员。
“前进!”看到这一幕丑态,林升断喝一声,于是大军缓步的向最后的刘军压了过去。
面对煞气冲天的对手,所剩不多的刘军紧张的浑身颤抖,看到这一幕,刘宁安心如死灰。他明白即便现在自己转身逃去,面对明郑方面的天罗地网,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刘宁安拔出刀来往脖子上一拉,当即割断了气管和动脉,随即倒地而死。
刘宁安即死,部众便纷纷溃散,其中江春秀便带着几个亲兵直往长江边而去。不过江春秀没有逃出多远,回过神来的亲兵便合伙围杀了他,并献首乞降。由是,除了朱耷以外,此番叛乱的魁首无一逃脱……
“大人,”主持追剿的林升尚未回城,就看见一名骑士急急而来,当即有边上的亲兵上去询问,但不一会回来时,亲兵的脸上却带着古怪。“大人,是九江方面的急报,说的是上游有大股船队顺流而下,意图不明。”
“马后炮!”林升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等消息一级一级传上去,九江方面再派船已经追不上了,只好用驿马报警,可是江南的驿政又因为军前急需战马而受到冲击、迟迟没有恢复正常,因此出现敌人比警报先到也是正常的事。“要是靠他们黄花菜都凉了……”
林升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名骑士驱马而来:“太平急报,有不明船队过境……”
第330章 处分
这几天,淮安前线的郑克臧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一开始他是自责,既然事先预测了隐忧为什么直接调兵入京;接下来是紧张,生怕力量不足的应天守卫者们无法应对内外两路大敌;而后是欣喜,想来应天城内外反郑的力量经此一变将彻底整肃;最后是恼怒,因为湖广方面的急报也紧跟着送到,非但汉阳、汉口易手,武昌也为大举渡江的清军所围困,就连作为洪拱柱部在湖广境内立足点的兴国州也直面到清军的围攻。
不过恼怒归恼怒,湖广方面的危急却不能不加以应对,于是在遥眺了淮安城坚固的城防之后,郑克臧终于作出了决断,在不中断淮安、安庆两战的前提下从淮安、安庆战线各抽调两个师及长江舰队一部开赴赣西北。
鉴于抽调兵力对淮安、安庆作战的影响,郑克臧又下达命令,在两地各编练三个新师,想来以前线郑军的兵员基数、师的数目,消化如此数量的新附军、苏皖地方团练、附明义军武装应该不会影响到总体的战斗力。
至于江南方面,郑克臧并不准备否定自己在二天前下达的“续调淞崇镇军、清肃(南京)内外之敌,恢复(江南)镇定,相关处分还师再议”的谕令,只是进一步指示“收缴玉玺,今后中外之事毋须关白宫中,内阁及大都督府商议处置。”
郑克臧还想拿下淮安,以尽一期北伐的全功,千里迢迢赶到淮安城内主持大局的满清恭亲王常宁自然也想凭着四万五千多人的力量守住这一地理分界线上的桥头堡,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老天爷并不给两人继续火拼的机会。
明武定三年、清康熙四十三年,七月二十七日,因为尚有普降大雨,黄淮一线河水暴涨,出于对水患的恐惧,郑克臧不得不下令移兵退往兴化。可还没等郑军全军撤出,骆马湖就出现了泛滥的迹象,更为可怕的是洪泽湖大堤也出现了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