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体力耗尽了，也许是迷药和那一整瓶红酒，终于让他产生了睡意，路易斯抱着冉冉，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

终于，他倒在了她的肩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冉冉摆脱了他的怀抱，轻手轻脚站起了身。

刻有十字架的小刀，就放在包里，只要冉冉把它拿出来，刺进他的胸口，一切就结束了。

当然，她也将背负这罪孽，被警察抓起来处死；或者独自逃走，一辈子活在恐惧之中。

——但想起一诺的笑脸，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路易斯是人渣，而她的犹豫不决，耽误了一诺的一生。她宁肯犯罪，也要拯救他。

一切要结束了。

只要刺进去就好。

只要刺进去，就——

“……。”

冉冉望着路易斯的脸，攥紧了手中的小刀。她感觉手心出了汗，就连银质的刀柄，都变得有些打滑。

——这男人睡着的脸，倒是意外的单纯。

他靠着椅子，以都市的霓虹为背景，沉睡在无尽的黑夜中。酒店的暖黄色灯光，照在他的金色短发上，让他头顶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宛如一个睡着的天使。

之前，她在一诺身上，感觉到跟这男人相似的侵略性。却没想到这男人的身上，也有跟一诺共通的地方。

这么想来，捏造他们的“上帝”，倒真是一个恶趣味的人。

“……。”

路易斯一动不动，冉冉扬起了手臂。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只要一下，一切都结束了。

一诺还在家等着她。

……可是，为什么，单纯想象那个过程，都让她如此痛苦？

她想起世界规则改变之前——在那个时候，就算是例行公事，他也是对她好过的。

他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哪怕跟他分手一万次，也不足以抵消他的罪孽。可他的错误，真需要用命来偿还吗？

……还是，他今天说的那些话，本来就在期待着死亡呢？

这男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冉冉总觉得，在一切揭晓之前，他们的关系，就因为他的霸道，和她的逃避，而提前结束了。

他要说的话，究竟是什么？

而她劝阻一诺，也是为了——

……

“……！”

想到这，冉冉倒吸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了一个事实。

——不是路易斯不该死。而是她对他还有感情。

也是为此，她才会去听他的话，会为他恼怒，会恨不得他死，又舍不得他死。

被扭曲的情欲，化成了饱含毒汁的爱情。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却也被它牵引着，走向了毁灭。

“……！”

这讽刺的事实，让冉冉绝望。她捂住嘴巴，流出了眼泪。

胃部翻江倒海。她晚上没吃东西，想呕吐的感觉，却一阵阵涌了上来。

但她必须坚强。

脑海的某一个部分，还播放着一诺的身影：他的笑；他看着冉冉，饱含期待的眼神；他的未来——

冉冉再度举起了刀。

她要杀死路易斯，也要杀死她自己。

……

“……。”

面前的男人，仍在熟睡着。

平常总是他折磨她、羞辱她，现在他却毫无知觉，接受着她的审判。这实在是件讽刺的事情。

她最后一次打量他——他端正的脸上，睫毛微微颤动着，唇角也扬了起来，似乎在做着一场好梦。

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