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1 / 2)

郭弘磊莞尔,慢条斯理答:“我确实不清楚对方底细,但那门亲事由岳母亲力亲为,亲生女儿的终身大事,她岂会草率?势必慎之又慎。所以,夏振昀定有过人之处,才能被岳母挑中。”

“是啊!”

姜玉姝恍然颔首,一拍额头,“我忙糊涂了,瞎操心。”顿了顿,她蓦地心思一动,屏息凝神,笑盈盈问:

“玉姗马上成亲了,你有什么想法?”

郭弘磊一怔,“按礼,应该恭喜她。”

“除此之外呢?”姜玉姝目不转睛,忍不住问:“当年如果没出意外,你本应该和玉姗成亲。哎,你心里会觉得惋惜吗?遗憾不遗憾?”

郭弘磊一听,下意识精神一震,严肃反问:“那你呢?心里有什么想法?当年如果没出意外,你本应该和裴兄成亲的。”

“我——”

姜玉姝毫无防备,一下子被问住了,沉吟片刻,字斟句酌答:“起初肯定难过,但逐渐释怀了,早已经彻底放下,现在我只盼望表哥早日娶得贤妻,祝愿他仕途坦荡,家庭美满。”语毕,她立马催促:

“该你了,快说!”

郭弘磊却追问:“你究竟觉不觉得惋惜遗憾?”

非常惋惜,但我的惋惜是对于表兄妹,而非只对表哥。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姜玉姝欲言又止,谨慎答:“多少有一些。”青梅竹马的情郎,假如说丝毫不遗憾,恐怕谁也不信。

郭弘磊板着脸,“唔,人之常情。”

沉默须臾,姜玉姝渐感懊悔,果断说:“夜深了,歇息,明儿必须早起,给老夫人拜寿!”

谁知,郭弘磊一动不动,忽然告知:“我与你不同。坦白说,我一点儿不觉得惋惜,更不觉得遗憾,甚至十分庆幸没跟玉姗成亲。”

“什么?”姜玉姝愣住了。

郭弘磊神色沉静,靠着椅背半仰脸,凝视虚空,感慨道:“当年退亲后,我一度深感歉疚,歉疚于伤害了无辜。但后来家业败落,父兄逝世,咱们被流放之前,岳母和玉姗恰巧‘病了’,竟未探望一次,也没送行。”

“今天下午,城郊偶遇,岳母看见我,明显不自在,眼神躲闪,完全不像从前那般亲切了。”

郭弘磊面无表情,缓缓说:“时至今日,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年所谓的‘丑事’,八成是岳母一手谋划,她恶意陷害你,一举毁了我们名声,竭力保全玉姗。”

姜玉姝挑了挑灯芯,拨亮烛光,接腔说:“但她没料到,圣上仁慈,并未判郭家死罪,否则,假如我们一命呜呼,谁会追查真相?”

“万幸,咱们没死!”

“岳母多半事先得知靖阳侯府要倒霉,不忍亲生女儿吃苦。而且,我设法试探了玉姗,她分明也知情。那种姑娘,哪一点值得人惋惜遗憾?她根本不配!看在你和岳父的面子上,我没追究,已是仁至义尽了。”

姜玉姝捶捶额头,“一团乱麻,难以理清。我的错,抱歉,原不该提起的。”

“你何错之有?”

“你才是真的无辜。”

郭弘磊郑重其事,“岳母心疼玉姗,不顾一切地保她,暗中陷害继女,加上我年少时鲁莽,考虑事情不周全,冲动成亲,迫使你委屈寻死……至今我仍心有余悸,总怕你受了委屈就寻死。”

“放心,我绝不会寻死!”

“其实,‘我’从未恨你。当时,每天除了思念表哥,就是对父母失望,伤心至极,才决定上吊自杀。”姜玉姝陷入回忆,眉头紧皱,咬唇一挥手:

“罢了罢了,不聊这些!你喝醉了,赶紧起来,去床上休息。”

“我没醉。”

郭弘磊纹丝不动,有感而发,淡淡说:“从前家业兴旺时,里里外外有父母和兄嫂张罗,几乎不用我操心,我每天专注忙自己的事儿,富贵清闲,经常受夸捧。但家境一败落,父兄逝世,日子就天差地别了,世态炎凉,饱尝人情冷暖,最初实在煎熬,幸亏撑过去了。”

姜玉姝拍拍掌,由衷赞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二公子真是个厉害人物!”

“过奖了,不敢当。”郭弘磊醉醺醺,隐约流露哀伤之色,半眯着眼睛,平静说:“祖业一败,我顷刻间落魄了,穷困潦倒,沦为流犯,难怪岳母嫌弃,难怪玉姗退缩,也难怪你不乐意嫁给我——”

“还说没醉,你明明醉糊涂了!”

姜玉姝立刻打断,责无旁贷地维护姜姑娘名誉,正色道:“当年‘我’绝不是嫌贫爱富,而是——”

“讨厌我,一看见我就生气。”

“我知道,我远远不如裴兄稳重,又常年待在军中,疏于照顾家小,比不上裴兄,他行动自由多了。”

烛光下,姜玉姝尴尬无措,凝视面露沮丧无奈的他,霎时自责不已,急忙安慰:“哪里?在我看来,你已经足够稳重了!”

“表哥比你大几岁,成熟些是正常的,他不受军规管束,当然自由得多,你一个武将,跟文官比什么呢?”

“我不能比他差。”

“我不能比他差,知道吗?”郭弘磊呼吸间满是酒气,一阵阵犯困,半醉半醒。

姜玉姝心软而酸,五味杂陈,弯腰搀扶,轻声说:“我从没觉得你比表哥差。况且,表哥再强,也只是亲戚,你却是烨儿的父亲,身份不同,没必要相提并论。你喝醉了,尽胡思乱想,快起来,去床上睡。”

“你当真、当真不觉得我比不上裴兄?”郭弘磊慢吞吞站起。

“千真万确!”姜玉姝使劲架住他,踉踉跄跄走向床榻,“郭校尉何必妄自菲薄?”

“没办法,先来后到,谁叫我晚了一步?”

酒后吐真言,郭弘磊揽着她倒在榻上,困倦不堪,含糊说:“哼,都怪月老,乱牵姻缘线,假如一开始就把你配给我,即可避免裴兄失望。”

姜玉姝挣扎着坐起,给他脱鞋、脱外袍,使出吃奶的劲儿,挪动大高个子躺好,附和说:“对,对,都怪月老。睡,不要胡思乱想了。”

少顷,她端水返回,拧了湿帕子为他擦拭,耐心回应醉酒之人的喃喃,内疚发誓:如非必要,今后永远不再谈论感情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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