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亦感惋惜,垂首盯着地图,又问:“据县志所述,这一段月牙形屏障,是夷连山?”
“没错。”孙捷见缝插针,不遗余力地恭维,“特使过目不忘,真令人佩服。”
孙妻旁观已久,附和说:“图宁的事儿,论理不该由特使操心,实在给你添麻烦了。”
姜玉姝直起腰,爽利道:“无妨,横竖年底空闲,我倒不觉得麻烦。”说完,她屈指敲了敲夷连山起/点,皱眉沉思,须臾,蓦地灵光一闪,抬眸问:
“孙大人可曾亲自到过夷连山?”
孙捷颔首答:“上任初期,按例得巡察全县,我去过一趟,但因当时衙门里千头万绪,匆匆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姜玉姝又问:“据县志记载,夷连山的起/点附近,是不是有一条颇长的乱石沟?”
“是。关于那条乱石沟,一向鬼怪传说众多,老百姓平日不敢靠近的。”孙捷不解地望着她,“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妥?”
姜玉姝摇摇头,“并非有何不妥,我只是觉得可惜。看,润河自西北向东流,流经夷连山之前,尚有几段属于大乾,但流经夷连山之时,恰巧北拐了!山脉阻挡,下游统统归北犰了!”
“可惜,确实可惜呀。”孙捷扼腕。
孙妻讷讷说:“没办法,天定如此。”
姜玉姝目不转睛,凝神审视山河与乱石沟,字斟句酌说:“我没去过实地,但突发奇想:根据县志所载,乱石沟与润河相距甚近,如果地形允许,能否开挖一条河道、把润河引进图宁?”
“挖河道?”孙捷目瞪口呆。图宁穷困且危险,他从未考虑久留,一贯打算任满便求调离开。
“对!”
姜玉姝屈指敲击地图,“笃笃~”作响,缓缓说:“庸州地势西北高、东南低,润河引进之后,乱石沟便是现成的河道,水往低处流,它将汇入澜水,而后继续东流。”
“假如此事成功,只要苍江不干涸,图宁就再也不用担心干旱,一劳永逸!到时,夷连山以南沃土千顷,即使土豆亩产五百斤,大人也不必愁缺粮了。”
孙捷讪笑,捻须沉吟半晌,皱眉说:“开挖河道,事关重大,必须招募大量民夫,而且算不准会耗费几年,轻易办不成的。”
孙妻忍不住提醒,“另外,图宁虽然地广人稀,但万一河水漫灌、淹没了村庄,岂不糟糕?”
姜玉姝喝了口茶,颔首答:“二位顾虑得有理,此事的确难办。我心血来潮,纸上谈兵,让二位见笑了。”
“不不不!”孙妻忙夸道:“你的用意是极好的,听起来也可行。”
孙捷一声长叹,“唉,本县缺钱缺人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知不觉,晌午了。
姜玉姝搁笔,直言不讳,严肃说:“商谈来,商谈去,最能解燃眉之急的办法,莫过于聘请几名庄稼老把式,踏踏实实种上两季,教会当地百姓方法,假以时日,应该能扭转粮食歉收的局面。”
“我正有此意!”孙捷赞同一拍掌。
姜玉姝看了看天色,提议道:“晌午了,二位歇会儿,稍后吃顿便饭——”
“不了不了!”郭弘磊不在家,孙捷忙摆手,“抱歉,又打搅了半天。我们该告辞了。”
庆幸,今天没空聊亲事……孙妻悄悄吁了口气,帮腔告别。
姜玉姝自然不强留,亲自把客人送出门。
不消片刻
闩上院门,一行人回屋。
“嗳哟,这图宁县令,够啰嗦的。”小厮邹贵跟随数年,敢于嘟囔,“明天该不会又来?”
“谁知道呢?”
姜玉姝踱向东屋,轻声说:“看得出来,孙大人立功心切,非常想靠政绩升官。不过也正常,官员嘛,谁不盼望高官厚禄。”
潘嬷嬷好奇问:“那,下次他来,夫人还见吗?”
寒风刺骨,姜玉姝抬袖挡风,冷静答:“他为公务而来,莫名被拒之门外,是咱们失礼。”
“唉,毕竟是县令,二爷在图宁卫,家里多少要顾忌些。”小厮嘀咕道。
姜玉姝笑了笑,“是啊。”
“幸好咱们不在图宁长住!等开春天暖后,就带小公子回赫钦去。”潘嬷嬷乐呵呵,“午饭已经摆在屋里了,夫人快请用饭。”
“好!”
一转眼,小年了。
虽然小家不足十人,但也正经祭了灶,热热闹闹置办年货。
夜间,炕桌上摆了糕果,三个女人围坐,闲聊并逗孩子玩,笑声阵阵。
姜玉姝感慨说:“等过完年,烨儿就是两岁了,其实到明年二月份,他才满周岁。”
“岁!岁!”婴儿学说话时,爱重复大人的末字。他稳稳坐着,捧起个梨,砸得炕桌“咚咚”响。
姜玉姝忙拿走梨子,生怕他砸伤自己的手,“来,玩布老虎。”
“今天小年,大人会不会回来啊?”奶妈陪坐炕沿,不时逗逗孩子。
姜玉姝叹了口气,“年底事多,他应该没空。”
翌日·清晨
早饭毕,姜玉姝惯例铺纸研墨,一边陪孩子,一边写写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