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空气像是凝固了。
“母后?”安阳涪顼低呼,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
“服侍丈夫,本就是妻子的责任,太子妃将为人妻,自该懂得,何为守分从时。”
守分从时?
呵呵,夜璃歌一声冷笑,踏前一步,站到安阳涪顼面前,低下身去,取过鞋子,放在安阳涪顼脚边,极力平稳语气道:“请太子抬足。”
安阳涪顼却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慌乱至极:“璃,璃歌……”
“顼儿!”董皇后一声震喝,“她是你的妻子!”
六个字,如芒刺在背,扎得人鲜血淋漓,却不知是谁的。
安阳涪顼咬着牙,始终没动。
他倔强地摇头。
在这一刻,他表现出令他母亲难以置信的抗拒。
“顼儿!”董皇后的眸中,怒气横溢——她精心筹谋,步步经营,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璃国的天下!丈夫早逝,她心痛难当,却不能对任何人言讲,儿子又是如斯文弱,难堪大用。她自知早年失策,如今悔之晚矣,只能想着为他挑一个精明强干的妻子,稳固其皇位。
她相中了夜璃歌。
这是一个无比精确的选择。
只是。
夜璃歌那过于高傲的个性,对于安阳涪顼而言,绝对是祸非福。
倘若他们成亲,安阳涪顼不要说驾御夜璃歌,只怕会直接被其无视掉。
所以,她要趁着现在,一点点磨掉夜璃歌的棱角,让她安分守己地做一国之后,让她成为璃国皇室最锋利的一把刀,最刚硬的擎天之柱,至少,在安阳涪瑜回来之前,她得竭力保持这样一个持衡的状态。
她的想法很切合实际,却偏偏遇上夜璃歌这么一个,不切合实际的女人。
对于普通女子而言,太子妃的名位,是无上的荣光与幸运,对夜璃歌而言,却是一副深重的枷锁。
一切只因,她不爱安阳涪顼。
一切更因,她爱上了傅沧泓。
身为一国太子妃,却爱上他国皇帝,这或许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再加上一个爱她的安阳涪顼,更是悲剧中的悲剧。
他们三个人,就像从古至今,很多婆婆、媳妇、儿子一样,僵持在那里。
“来人,”凤冠上的夜明珠,微微颤晃,昭示着董皇后心中的怒气,正在隐忍待发,“将太子妃带回倚凰殿!”
数名侍卫立即上前。
“谁敢!”谁能想到,那男子竟然一声戾喝,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夜璃歌的面前!
“顼儿!”董皇后怒发冲冠,眼里几乎能溅出血来。
“母后!”安阳涪顼却定定对上她的双眼,目光犀利得令人发寒,“她是本宫的妻子!羞辱于她,即是羞辱本宫!”
羞辱?!
好严重的措辞!
只是转瞬间,董皇后却微微地笑了——或许今夜这激烈交战的一幕,倒也不失为意外的收获,至少,她在自己儿子身上,看到了那一点可贵的刚性,属于男人的刚性。
夜璃歌,倘若你能让顼儿坚强,本宫不妨再给你三分颜色,可是夜璃歌,本宫希望你,看清楚眼前的情势!璃国,始终是安阳家的,不是夜家的!
最后冷然地扫了夜璃歌一眼,董皇后凤袍微摆:“起驾。”
銮轿缓缓启行,从夜璃歌与安阳涪顼身边掠过,进了倚凰殿的大门。
夜色清寒,只余下那一对青年男女,默然相对。
她依然握着他的鞋子,半蹲在地,一动不动。
“璃歌?”他唤着她的名字,屈身蹲下,想要伸手去触摸她的脸庞,却又犹豫着。
慢慢地,夜璃歌抬起了头,看着他,却是极轻地一笑。
“安阳涪顼。”她唤了他一声。
“嗯?”
“让我替你穿鞋吧。”
“嗯?”他倏地瞪大了眼。
“是我心甘情愿。”她继续微笑,“因为至少,你没有让我,完全失望。”
“不,”他摇头,认真地看着她,“我不要你替我穿鞋。”
“我,要你的心……”
后面那四个字,他说得很慢,却如雷轰电掣一般,击中夜璃歌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