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三德亲自送出衙门,看着委忆德上了马车,缓缓驶离,方才收回情愫复杂的视线,折返衙中。
“走了?”
“走了。”
“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咱们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夫妻俩相对一笑,于是往昔种种,皆化作云烟。
……
靠在不住颠簸的车壁上,委忆德不禁打起了盹儿,待他醒来时,马车已经驶进宏都城。
恰是傍晚时分,饭菜的香味在空中飘荡着,隔着车帘望出去,瞧见那星星点点的烟火,委忆德心中不由浮起几许熟悉与亲切。
又往前行出一段,马车在一座极其普通的四合院前停下,吴昌礼打起帘子,扶委忆德下了车,缓步走进院内。
“回来啦?”两盏灯笼闪出,后方跟着一个相貌普通,却神情亲和的女子。
“回来了。”看到她,委忆德脸上不由浮出暖暖的笑。
“就猜到你今天肯定能到。”女子说着,笑容也愈发亲切,近前携起委忆德的手,“特地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鲤鱼,好好尝尝吧。”
“尝尝,一定得好好尝尝。”委忆德凑唇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但觉一路之上的风尘,甚至心中的隐忧,都被这迎面而至的温暖给消淡了。
及到到了屋里,但见桌椅干净整洁,几个菜碟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中,旁边立着一个明晃晃的烛台。
早有丫环打了盆水过来,委忆德净了手,在桌边坐下,拿起竹筷,先挟起鲤鱼来细尝了尝,果然又鲜嫩又爽口,不由翘起大拇指。
“你爱吃便好。”委夫人说着,又挟了一筷青菜递到他碗里,“再尝尝这个。”
一顿饭,吃得温馨而惬意。
饭罢,丫环们撤去杯盘碗盏,送上清茶,委夫人看委忆德喝了一口,方才娓娓言道:“夫君这趟差,办得可还妥贴?”
委忆德沉吟——他对自己的夫人,向来都是真诚的,从不欺瞒,也不像别的官员那样,忌讳内眷打听公务上的事,尽量有什么便说什么。
“难说。”
“为什么?”
委忆德摇摇头:“说实话,直到现在,对于咱们这位皇上的心思,我仍旧揣摸不透。”
“哦?”
“皇上似乎——”委忆德眯起双眼,脑海里浮现出皇帝那张冷毅的脸,该如何评价他呢?
雄才大略?英武果断?聪明睿断?
这些,他都不缺乏,只是,比起北宏和天下,他似乎更在意,后宫中的那个女人。
作为男人,都在乎自己真正所爱的女人,但傅沧泓显然有些过份——但凡夜璃歌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就会草木皆兵,甚至不惜拼上整个北宏,这样,好吗?
“听说,今上是个痴情的男人?”
“是啊,”委忆德点头,“天下间罕见的痴情男人。”
“既然如此,事情反倒好办了。”委夫人沉着地道。
“怎么说?”
“夫君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先设法见上夜夫人一面,从她那里讨个主意,必然是妥贴的。”
委忆德闻言沉吟:“这样,好吗?”
“妾身只是建议,夫君可以看着办。”
委忆德脸上浮起丝笑:“无论如何,为夫多谢夫人。”
第三百零四章:江山谋
次日,委忆德一大早便起身,往宫里去,行至龙赫殿外,本想着趁众人未至,先去见夜璃歌一面,却又顾忌着傅沧泓的龙威——他入朝为官有些日子,深知傅沧泓的禀性,对于那些表面恭敬,背后挟私之人,最是无法容忍,在明处不会把你怎样,可是暗地里,却没少搜集黑资料。
踌躇半晌,委忆德仍是打消了去见夜璃歌的念头,迈步进了龙极殿。
稍后,百官们纷纷鱼贯而至,冷不丁瞧见他,均上前打招呼,同时探听边城的情况,委忆德一一作答。
“皇上驾到——”
随着曹仁一声清亮的叫喊,整个龙极殿安静下来,众臣敛气屏息,看着皇帝徐步走到御案后,坐定。
“委忆德?”抬起头来的刹那,傅沧泓立即将目光对准委忆德,“你回来了?”
“是,皇上。”
“嗯。”傅沧泓点点头,竟没有多问,略一摆手道,“奏事吧。”
按照常例,六部尚书一一近前奏明各部要务,傅沧泓迅疾回复,直到朝事议罢,也没再多问什么。
委忆德满腹疑虑,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闷葫芦般立着,耳听得曹仁宣布散朝,方才跟在众同僚们身后,朝外走去。
“委大人。”快至外宫门,后方一道声线传来,“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