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到底什么都没说,捺着性子,直到整个课程结束,方才起身,携着傅延祈离去。
一路之上,小延祈始终把头埋得低低地,模样十分沮丧。
“祈儿。”夜璃歌伸手摸摸他的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吗?”傅延祈抬头,黑亮双瞳中满是天真。
“嗯。”夜璃歌颔首,半蹲下身子,看着这个模样神情都似极傅沧泓的男孩子,心里是越来越爱,“祈儿,你要相信你自己。”
“姨姨。”傅延祈再也忍不住,张臂将她抱住,小脸蛋不住地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不提防傅沧泓的声音突然传来,小延祈立即像只兔子似地,从夜璃歌怀中弹了出去,规规矩矩地站在路旁,冲傅沧泓行礼,稚声稚气地道,“拜见父皇。”
“嗯。”傅沧泓点点头,伸手摸摸他的脑门儿,“下课了?”
“是,父皇。”
傅沧泓又揉了揉他的发顶,这才收回手,对跟随在身后的曹仁道:“带小郡王去玩吧,小心照看着。”
“奴才遵命。”曹仁赶紧答应着,携着小延祈朝旁边走开了。
“璃歌。”傅沧泓这才近前,握起夜璃歌的手,“难得天色晴朗,咱们四处走走吧。”
“好。”夜璃歌点点头,夫妻俩一同,沿着石甬道朝前走去。
这样闲暇安宁的时光,对他们而言,其实极其难得,温暖的阳光洒下来,四围风景如画,恍然有若仙境。
“璃歌。”
傅沧泓忽然喊了声。
“嗯。”夜璃歌转头,对上他的眸子。
傅沧泓却只是傻笑,无言以对。
他这副模样,倒是让夜璃歌情不自禁地想起小延祈,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傅沧泓握住她的纤指,只觉心中柔情荡漾,口内却难以成言。
女子微微地笑着——流年更迭之后,她已经懂得他每一个眼神背后的含义,或许,最真挚的爱恋,都是无须说出口的。
若是真爱,无言自明。
纵然富贵荣华,又焉及这一刻的心意相通?
直到察觉腹中饥饿,两人方才回转龙赫殿,早有宫侍摆下一桌子精美的膳食,两人相对而坐,曹仁领回傅延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饭罢,傅沧泓又陪夜璃歌下了两盘棋,方才起身往御书房而去。
“拜见皇上。”冯翊、梁玖和几位尚书正在商议朝务,见傅沧泓走进,齐齐起身。
“免礼。”傅沧泓一摆手,“进展如何?”
“齐禀皇上。”冯翊一拱手,“据微臣估算,只要过了明年三月初,便可大举用兵。”
“哦?”傅沧泓双眸一眯,旋即看向吴铠,“你觉得呢?”
“冯大人所言不假,现在国中已有精兵百万,只要分出其中四十万,便足以扫平整个金瑞。”
“你这么有把握?”
“是!”
“那行,朕便命你为兵马大元帅,全权掌握整个北宏国内的兵力调遣,倘若功成,封王,世袭!”
御书房中一时岑寂,好半晌才闻得吴铠的嗓音缓缓响起:“微臣,多谢皇上厚恩,只是这封王,微臣倒不敢奢望,微臣只想功成之后,在滦江边做一钓叟而已。”
他这一番话,倒是颇出众人意料,纵然是冯翊,也不由流露出讶色。
“钓叟?”傅沧泓只一怔,很快恢复常色,“朕亦如你所愿。”
“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冯翊,你和户部尚书好好商议,无论如何,必须保证对大军的供给,明白了么?”
“微臣遵旨。”
傅沧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到屏风前,定定地站立着,注目于那锦绣河山,饶是他历事甚多,心中还是不禁激荡起一股热流——哪个好男儿,没有半点雄心壮志呢?励精图治这许久,为的是什么?
身后几名臣子也屏声静气,各自想着心事——其实,人活到他们这个份儿上,功名利禄,世人想要的,他们都已得到,余事计较得并不太多,只是恰适英主,有这一方施展才华之地,自当竭尽忠诚,和衷共事。
当然,世间之事,总不可能件件圆满。
夜色寂寒。
龙极殿内殿密室。
“你说,安阳涪顼正在暗中积极活动,想要复国?”
“是,皇上。”
傅沧泓沉默着,久久没有作声。
伏跪着的黑衣人不由抬起下颔。
“罢了。”傅沧泓摆手,“你只要暗中盯着便好,朕现在不想动他。”
“是。”
待黑衣人离去,傅沧泓方才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安阳涪顼的举止,既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