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默然。
“朕给你们两柱香的时间。”傅沧泓言罢,拿过一本奏折打开,正欲细加批注,内里一人已然踏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微臣有奏。”
“哦?”傅沧泓合上奏本,凝神看去,但见是左边的严思语。
“你且说来。”
“微臣觉得,要想解决天下钱币之乱,首先是统一币种,其二是增加金银铜矿的开采;其三,发行纸钞。”
发行纸钞?
傅沧泓尚未发言,旁边的蔡明捷已然失声喊道:“发行纸钞?你发疯了吧?”
事实上,不仅蔡明捷觉得严思语是在异想天开,纵然傅沧泓自己,也觉得此提议确实唐突。
严思语环顾四周,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鹤立鸡群,顿时不言语,退了下去。
“嗳,只是策论,策论而已,卿等只管畅所欲言,千万不要约束自己。”傅沧泓的神色变得平和。
严思语确实有着自己深重的顾忌,一时默然。
“蔡明捷,何永,你们二人暂且退下。”傅沧泓摆摆手,蔡明捷与何永两人互相对看一眼,退了下去。
傅沧泓这才清清嗓音,目视严思语:“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但说无妨。”
“皇上。”严思语拱手,“微臣的谏言也许唐突,未作深虑,但据天下情势来看,发行纸钞乃是必然。”
“哦?”
“先前我朝只北宏五十六州三百四十七郡,如今已然扩为一百七十一州六百九十五郡,无论人口,土地,都在激增,倘若要铸造金属币使之流通,那需要开采多少矿藏?设若将这些准备用作铸币的金属,储为备用金,再发行相等量的纸钞,使之流通于市,无论对百姓,对朝廷,都大有便利。”
“你说得没错。”傅沧泓站起身来,下了丹墀,来回慢慢地走动着,“但是,发行纸钞,又要如何取信于百姓呢?倘若纸钞不能按照朝廷设想的运行,那岂不等于废纸?”
“皇上言之有理。”严思语再度躬身,“所以,微臣觉得,此法可以在一州一郡先试行之,或者,联合大的商家共推之,只要商家体会到纸钞的便宜,以及官府的诚信度,自然就会相信了。”
“看来,”傅沧泓定定地注视着他,“你心中已有良策?”
“是。”严思语在脑海里迅速组织着语言。
“如果这件差使交给你去做,可能办好?”
“这个,”严思语沉吟,“单微臣一人不行,微臣需要助手。”
“满朝文武随你挑。”
“不行。”严思语摇头,却面浮难色。
“怎么了?”
“恕微臣直言,朝中官员暮气深重,只思居安,毫无锐意进取之念,所以微臣打算,从民间选拔年轻有为者,助臣完成这一大业。”
傅沧泓笑了。
“严思语,看来你早就心存抱负,想一展大志,是也不是?”
“是!”严思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苦学多年,便是想济国安民,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大事业?”傅沧泓仰天微叹,“事业乃男儿平生之愿,然则天下人事难如人意,严思语,你虽有大志,却少磨砺,可知成事艰难败事容易?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甚至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微臣明白!但微臣这一生,仅此一志,微臣愿为自己的壮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傅沧泓拊掌,“有这句话,便足能担当重任,朕将赋你以重权,望你好自珍之,善之!以冯中枢为榜样,夙兴夜寐,昌我北宏!”
“谢皇上!”严思语浑身热血沸腾,重重叩首于地。
搁下心头一桩大事,傅沧泓也觉浑身轻松,迈着轻盈的步伐折回后宫,刚进门便听见孩子咯咯的笑声,隔着珍珠帘子看去,却见夜璃歌正坐在摇篮边,逗弄着孩子。
运起内力,傅沧泓“飘”至她身后,忽然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夜璃歌转头,唇角旋即漾起浅笑:“沧泓。”
“嗯。”傅沧泓答应着,弯下身子,去逗弄小公主,妙儿看到他,挥手舞足,笑得更加开心。
傅沧泓遂伸手将她抱起,在她的小脸蛋上不住地亲来亲去。
“姣杏儿。”
“奴婢在。”
“去御厨房看看,新制的糕点可曾熟了?”
“是,娘娘。”
约摸过了半盏茶功夫,姣杏儿捧着热腾腾的糕点走回,殿中立即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馨香。
姣杏儿将盘子放在桌上,夜璃歌拈了一块,亲自送到傅沧泓唇边,傅沧泓就着她的手,衔过糕点,慢慢咀嚼咽下。
“味道如何?”
“很不错。”傅沧泓言罢,又道,“也给孩子吃一块吧。”
夜璃歌点头,掰了一小块,送进妙儿口中,妙儿立即很乖巧地咀嚼咽下。
又抚弄了会儿孩子,傅沧泓方把她重新放回摇篮里,细细盖好被子。
夫妻俩这才走到一边的方桌边坐下,看到桌上的棋子,傅沧泓忽然来了兴致:“手谈一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