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人生际遇。”
“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
“我也说不上来。”傅沧泓笑笑,“或许世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运行轨迹,就像每件事,有其始,便有其终,往复运转不息。”
“呵。”夜璃歌轻笑,“我的夫君,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聪睿了?”
“难道在你眼里,我一直都很傻来着?”
“你不是傻,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在明辨是非上,还差了些。”
“明辨是非?”
“对。”
“换句话说,就是——价值判断。”
“价值判断?”
“对。”夜璃歌言罢,俯下身子,从草丛里拾起一枚野果,又从怀中取出颗夜明珠,打开来伸到傅沧泓面前,“你且说说看,这两样东西,哪个更有价值?”
“这——”傅沧泓沉默。
“倘若,在普通人看来,肯定是选夜明珠,对不对?”
“这个……自然。”
“那么,对一只鸟儿而言,是野果更有价值,还是夜明珠更有价值?”
“当然,是野果。”
“再则,对整个天地造化而言,又是谁更有价值?”
“自然是野果。”
“是的。”夜璃歌把野果和夜明珠都收进了锦囊里,“庸人眼中所见,只是黄白之物,是以,夜明珠可以售至黄金万两,而野果一钱不值,世人皆是趋利者,是以取夜明珠不取野果,若取野果者,非大愚,便是大智。”
“照你这样说,洪欣魁此人,又是什么?”
“他如今富甲天下,却仍旧不忘当年一饭之恩,这悲天悯人的性情,将是他一生最大的财富。”
“看来,天道轮回,自有其理。”
“确实。”夜璃歌极目望向浩渺天地,“世人皆以为,权利、财势、美色、名望,乃是天地间最难得之物,然则宇宙包容四海,一草一木,星月轮转,皆蕴含了极大的能量,以凡俗人等的智慧,怎能窥得天道?纵观从古至今大贤大智者,也不过知其亿万分之一而已。”
“是故英雄顺时势而生,应时势而潜,是故帝王御万民,乱世当用重典,盛世当施仁道,如此方才福泽绵长,江山永固。”
“嗯。”傅沧泓点头,“我都,记下了。”
“走吧。”夜璃歌淡然一笑,“倘若能寻到一个清净地儿,我还真想摒却凡尘,静心悟道去。”
“若你静心悟道去了,那我怎么办?”
“你啊,就是始终一缕尘虑萦心,难得见本元。”
“本元?”
“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本元,这个本元与其所身处之世界未必等量观之,只是有些人的本元会被外界所毁,而有些人的本元却因其纯净,最后终究能强悍地留存于世。”
“你这些言论,我以前倒是从未听过。”
“当然,世间亿兆人,皆迷于外物,失却本心,身边发生的事太多,就会干扰其心智,使其茫然无措。”
“那么,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改变呢?”
“冥思、阅读,教化、政令、风俗、道德,皆可改之。”
“哦。”傅沧泓再次点头。
如许谈论间,两人已行至一碧波荡漾的水潭旁,却见一老翁正执竿垂钓,旁边立着两名童子。
“师傅,您在这儿,已经整整坐了三天,却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难道,您就一点都不着急?”
“为什么要急?”
“师傅,师母在家,天天盼着您提鱼回去做饭呢。”另一名童子也道。
终于,老翁转头看了童子一眼:“怎么?你们也饿了?”
左边的童子脸上浮起几许红霞,伸伸舌头道:“师傅,徒儿确实,有些腹中饥馁。”
“好吧。”老翁用力一扯钓竿,一条两尺来长的鱼儿凌空飞起,“啪”地掉在地上,扭着身子活蹦乱跳。
“拿去吧。”
左边的童子开心极了,弯腰抱住鱼儿,就十分开心地走了,但右边那童子,却仍然静静地站立着。
“你怎么不去?”
童子腹中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他努力咽了口唾沫,面色却不焦不燥:“师傅,徒儿想知道,您是怎么……钓上鱼来的?”
“你在这里看了三天,难道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