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林笺点点头,“你又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
贝雷戈看了看林笺,并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什么情绪,他垂下了头回答道:“我是作为政治犯被送来的。”
“政治犯?”林笺惊讶,这个看起来很腼腆的男人会是那种喜欢煽动民众的政治犯吗?
“我是被栽赃的。”听出林笺的惊讶,贝雷戈脸上晕上了一丝因为愤怒而产生的红晕:“十年前,我在放学路上见到了学校中一个混蛋贵族小子正在欺负一个女孩,我上前与他争执了几句,然后动了手。本来我以为顶多会被学校训斥一番,没想到那个混蛋的父亲竟然是警备厅的高官。因为我打上了他的儿子,他给我安上了一个罪名,那个时候正是第四星游行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那个混蛋的父亲将他搜集到的游行中的证据按在了我的头上,我就这样变成了主犯之一。然后我就被送来了这里,而那个混蛋的父亲却因为抓住了游行的主犯得以升官发财。”
这个男人竟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年的时间了,而且还是因为这个原因。林笺看着贝雷戈,他看起来二十多岁,那岂不是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从家人身边带走被送到了这样一个偏远的星系。这种事情竟然也被允许发生,任何人听到这种事情都会感到愤怒,林笺也不例外。“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想办法为你平反。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
虽然林笺给了保证,但是贝雷戈似乎并不因此感到多少兴奋,他勉强露出了笑脸对林笺道谢:“多谢您,公爵阁下。”
看出贝雷戈的不甚信任,林笺也不以为意,谁又能在第一时间就去信任别人呢。想到这里,林笺想起今天找到贝雷戈的主要目的:“那就给我说说这个什么庄园的事情吧。”
“瑟里曼庄园。”贝雷戈回答道:“对于您来说,庄园每天有四个小时的时间是处于可以自由活动的状态下。当然,不能走出庄园。庄园的南半区我建议您不要过去。我想您也看到了那座高塔。那里就是那位殿下被囚禁了十八年的地方。那位殿下,健康状况不是很好,不知道您在昨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也许是因为被关押在这个鬼地方时间太长了,他几乎每晚都会大声的喊叫。在他被关押的这些年中,有很多工作人员收到过他的袭击。因为他的身份,所以即便是做出了这种事,也不可能受到什么惩罚,后来上一任典狱长向宫廷汇报了这件事,宫廷做出了允许对其进行限制的密令。虽然瑟里曼殿下目前每周只有一天的时间被允许走出关押他的地方,但是一旦您与他碰上了,我担心您的安全。要知道,就连在庄园中工作的我们在他出来的时候都会远远的躲开。”
对于帝国的皇室,林笺有印象的就只有那位凯瑟琳公主以及大公菲利普,在来紫罗兰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帝国还有一位被关押在这里的亲王。而在这一年多的时间中,她也没有在任何人口中听到有关这位亲王的事情。显而易见的是,这位亲王的存在似乎在帝国并不是一件广为人知的事情。此时听了贝雷戈的介绍,林笺认为自己似乎应该注意一下,尽量少与这位亲王发生什么交集。
☆、101紫罗兰之变三
微弱的恒星光自巨大的落地窗外投射进来,为这个冰冷的时节添加了几分暖意。虽然房屋有着自动调节温度的系统,但是这种阴沉的天气总会让人觉得温度比实际情况更加低。林笺合上手中的书,仰倒在躺椅上望着落地窗外发呆。
前几日与贝雷戈交谈后,在得知她的那位邻居似乎不是个很好相处的对象,林笺便决定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再加上她发现一楼的图书收藏室居然真的装满了书籍,就更让她坚定了这个决心。这几日她甚至没有踏出过这栋建筑一步,三餐都会由一个叫做艾米丽的女孩送来,而她自己不是在书房看书,就是在一楼另一边尽头的健身房锻炼身体。用了不少时间才让这身体变得灵活许多,林笺决不允许这身体再变回之前的消瘦无力。
有时候贝雷戈会来这里跟林笺聊聊天什么的,在第二次接触后,林笺才知道原来在她被关在这个庄园的期间,贝雷戈的工作就是陪伴她。这让她相当的惊讶,说实在的,她实在有点想不明白,把她送到距离首都星一千光年外的地方然后锦衣玉食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林笺不会白痴的认为自己应该得到这种照应,即便是公爵,但是审判庭的审判那是实实在在的。这种有些诡异的情况让她不敢放心踏实的度过这里的每一天。
“贝雷戈,那位新住进来的大人怎么样?”瑟里曼庄园的厨师长莫顿一边将做好的菜放到餐车上,一边对坐在一边的贝雷戈说道。
“看起来倒是很谦逊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扔到这里才装出的样子。”在厨房中的贝雷戈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在林笺面前的那般唯唯诺诺,他懒洋洋的坐在靠近炉火的一张椅子上,脸上的笑容也带着一丝嘲讽:“她说如果能离开这里,会为我平反。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一个公爵怎么会被扔到这种地方来。”
“得了,贝雷戈,你这个孩子怎么总是这样。”莫顿摇摇头,将最后一道点心放到餐车上,“我听说那也只是个孩子而已,说不定她并不是在诳你。”
“好像只有十八岁而已。”贝雷戈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化了一瞬后又变回之前的嘲讽:“谁知道呢,那些贵族都十分的狡猾,我们怎么能随便的相信他们。”
“好了,贝雷戈,那位阁下的到来还是有点好处的。”艾米丽走了过来,这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在个庄园中刚刚工作两个月的时间,“至少我不用再去给那位亲王殿下送餐了。说实话,我觉得这位公爵阁下比那位殿下亲善一百万倍。”想起林笺没来之前,她负责送饭的那位殿下,艾米丽觉得浑身的皮肤都一阵阵的战栗。
“这是公爵阁下的午餐吗?”艾米丽指着前面的餐车。“看时间,我该去给她送午餐了。”
就在艾米丽推着餐车走出厨房的时候,林笺坐在藏书室的躺椅上正往窗外看着。她坐在落地窗前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她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殿下。
一开始林笺并没有意识到那个人的身份,他远远的坐在喷泉水池的台阶上,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他穿的相当的单薄,而且林笺注意到,他甚至没有穿鞋子。
他在那冰冷的石阶上坐了很久,久到让林笺认识到,能在这里呆坐这么长时间而不用去工作的人,大概就只有她自己和那位被关在高塔内的殿下了。本来打算去健身房活动一下的林笺在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后立刻抛开了之前的念头。她立刻起身走到藏书室的另一个角落,那里放置了几件古董,其中就有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单筒式望远镜。在林笺第一次来这间藏书室的时候还颇为这件古董的年限好奇了一番,而没几天后,这东西竟然真的发挥了它原本的用途。
这件古董保存完好,所以当林笺将它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后,视线中立刻出现了那个人清晰的样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个终年没有正常恒星光的地方呆的时间太长。这位叫做瑟里曼的亲王殿下有着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庞。他看起来甚至不像是伊涅兹斯塔家族的人,没有褐色的微卷发,也没有狭长的眸子。
灰白的长发没有束缚的散落在背后,被恒久贯穿在庄园中的冷风吹起又散落下来。他就像是感觉不到这冰冷的风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比水池中的雕像看起来更像一个雕像。
林笺在屋内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是就这个侧脸看过去,已经有种惊人的美丽,她将单筒望远镜的可视距离调大最大,几乎可以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上青色的血管以及低垂下来的浓密如羽扇般的睫毛。这个人真已经三十多岁了吗?林笺听说他自十四岁便被关押在这里,如果不是他颀长的身材,林笺会认为时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下来,他的侧脸看上去依旧如少年一般光滑。
这样一个安静的美丽的人,就是在晚上厉声大喊的人吗?
但是虽然这个人此时看起来是安静的,但也许这种礀态正能表现出他的压抑与悲苦。不管是谁,十四岁的青葱年纪里就被送到这种地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了人生。就像是一朵还未开放的鲜花便被掐离了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