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谢庸让衙差把他带下去。
“咱自己找,就这么个地方, 不信还找不着。”周祈笑道。
谢庸点头。
“传奇中,寺庙道观里的密室密道要么在神像之下,要么在和尚道士卧房的夹间或床下,其中大多是在神像下面。”周祈道。
谢庸突然想起初与周祈办那凶宅案时她说的香艳传奇来,什么去寺庙礼佛的富家千金,睡梦中被从佛像下暗道钻出来的和尚带走……
看他嘴角的笑影儿,周祈便猜出他想到了什么,极不要脸地板起面孔:“哎,哎,谢少卿,琢磨什么呢?”
谢庸垂目一笑:“你说的不无道理,若是什么夹间、床下暗道,刚才差捕们应该已然发现了,况且若人关在卧房暗室,倒也不必关了道观,做那欲盖弥彰之举。确实密室机关极可能便在这大殿和偏殿中。”
谢少卿虽话说得有理有据,陈小六还是品出两分纵容来,再见自己老大那翘着尾巴得意的样子,只觉心口一噎,明明午饭没吃,这会子却觉得饱了。这帮子有情男女,能不能注意着些?啊?陈小六又觉得,看谢少卿这样儿,大约这辈子是没法儿逃脱周魔王的魔爪了——都是命啊。
周祈细看大殿中那几座三清神像,绕着转两圈,拍一拍,敲一敲,又使蛮力推一推,泥塑的胎子,石头基座,实在不像有什么机关的样子。
正当周祈想纵到神像身上去查看时,一回头却见谢庸在转殿内一根大柱。
周祈忙过去帮忙。
大柱下竟真的闪出一条斜向下的通道来。
周祈当先跳下。
谢庸紧跟其后:“小心些。”
陈小六用火折子点了供桌上的灯烛端着,又招呼一声外面的衙差,也跟了下去。
走过一段甬路,便见一段石墙一道木门,木门上挂了锁。
周祈刚抬腿,旁边已经先有一条腿踹了上去。
周祈:“……”这已经是他第二回 抢这踹门的买卖了吧?
借着陈小六的灯光,可见室内榻上一个蜷缩的身影。
“商娘子?”
妇人惊恐地看着周祈、谢庸等。
“别怕,我们是官府的人,来救你的。”
妇人依旧惊恐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她长得略单薄,肚腹很大,周祈一颗壮汉心,对上这样的柔弱妇孺,不免添了几分小心。
谢庸和陈小六停住,周祈自己上前:“商娘子?”
大约周祈还算面善,过了半晌,妇人哭出来:“救我,救我……”
周祈轻轻拍她的肩背。
“他们杀了他,他们杀了定慧,那些道士杀人……”
周祈再安抚地拍两下她的肩背:“我们尽知了,你莫怕,道士已经被抓起来了,你没事了。”
妇人越发哭起来。
“这里潮湿阴暗,我扶你出去。”周祈扶着商氏的胳膊和腰,慢慢送她走出暗室,来到大殿之上。
八月十五的时候,商氏或许还是个水灵的小妇人,煎熬了这两日,面容虽没大改,精神却坏了,她见了那殿中神像,又开始发抖。周祈扶她出去。
虽是重要人证,又是受害人,但她这样的状况,也不好问询什么,把她送去哪里,又是一个难题。
周祈只好问她自己:“你是回王家,还是回娘家?”
商氏一怔,又流下泪来,过了好半晌方道:“我对不住十二郎,贵人送我回娘家吧。我娘家就在西边三里外商家河。”
周祈去与谢庸说一声,谢庸点头,“让人嘱咐其娘家人好生看待。”又低声补一句,“莫要让她寻了短见。”
观外有围观的庄里人,见商氏出来,无不惊讶,议论一片。
周祈护着她,送上从里正家借的车子,让陈小六与两个衙差一同送她回去。
周祈走回观里,谢庸已经让人燃了大灯烛,又下了那暗室,周祈便也又下去。
谢庸正在查看商氏日用之物。周祈笑问:“你是怎么找着这密室机关的?”
“大殿顶上七星斗柄恰指向这根柱子,地上太极图分界之线亦指向这里,柱旁地上尘土微有圆形痕迹,我便试了试。”
周祈恍然大悟,深觉谢庸比自己这假道士还有道根,不过,刚出了这事,说谁有“道根”……怎么像骂人呢。
周祈凑近谢庸,那榻旁桌案上放着半碗瓜汤,又有满碗的白米饭和一盘煎豆腐,米饭和豆腐都未曾动过的样子。
“吃食上倒也没虐待商氏。”周祈道。
谢庸点头,又指指那榻上:“被褥也还算干净松软。”
“这却是有些怪了……难道真还如小六以为的,这里面有什么男男女女的爱恨纠葛?甚至商氏腹中之子是这里道士的?那未免也太……”
“明日去看看商氏能不能述录口供吧。”
周祈点头,从大烛台上取了一支蜡烛,绕着这暗室四周走一走,四面石壁,挂着不少的旧灰尘,这里断然不是为囚禁商氏新建的。
周祈又回头看看那床榻,这密室中前一个住的是谁?会不会每隔不久,就有一个商氏这样的妇人被关在这里?为了与寺庙争香火杀人确实有些无稽,若是这目的是劫持商氏呢?他们囚禁她,照料她,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腹中胎儿?
谢庸扭头:“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