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华心下已知太后对自己不大满意,慢声答道,“回娘娘的话,大前天到的帝都。”
“这是才学的规矩吧?”
“是。”
“怪道瞧着有些生疏。许家两位姑娘都是雪白面皮,你怎的这样黑?”
李玉华没想到蓝太后会问的这样直接,倘旁的闺秀听到太后挑剔自己容貌,该自怯自卑了,李玉华却是仿佛未曾察觉蓝太后的冷淡,诚挚的答道,“民女自小跟着母亲在田中做活,后来在村里织布为生,民女这已是白了许多,以往更黑。”
蓝太后:……
凤阳长公主含笑上前携了李玉华的手,笑道,“母后一见孙媳妇也别这么着急说话,先说孙媳妇坐下,好孩子,这一路过来热了吧。”
李玉华欠身答道,“早上不是很热。”
宫人搬来绣凳放在蓝太后宝榻跟前,李玉华过去坐了,蓝太后就近一打量,更觉着黑了。蓝太后心下直叹气,“许侍郎三品高官,纵是你在乡下,难道不给你捎去家用,怎么还要你下田织布过日子?”
“民女亦是来帝都方知晓,父亲原是每年都打发下人捎去家用,偏生家下人奸滑,私下吞没银钱,以至这些年都是与母亲艰难度日。父亲知晓后大怒,已查明此事。”
蓝太后理智回笼,想到李玉华也是个无辜人,将心中噎的难受的那口气叹了口气,“哎,民间有句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可怜的孩子,你也怪不容易的。”
李玉华心下一动,摸到一点蓝太后的性子,垂首没说话。
蓝太后锐利的眼眸落在李玉华的交叠的双手之上,拉过李玉华的手,更是啧啧,“瞧瞧,这手粗成什么样了!可怜的孩子,过得不容易啊!”
蓝太后又问,“可念过书?”
“小时候是我娘教我认字,乡下没旁的书,读过四书五经,旁的杂书看过一些,再深的就没念过了。”
“平时你在家都做些什么消谴?”
“种田、织布,管一管作坊。”
“你觉着,你这身份人品配得上皇子吗?”
“要论身份,天下至贵者为皇家,满帝都的人家,没哪家能与皇家相配。要是说人品,民女并非自夸,认为还算配得上。”
蓝太后细眉微挑,仍是淡淡的,“你这口气倒是不小。说说看,你哪儿觉着自己能配皇子?”
“民女自幼伴在我娘膝下长大,我们母女耕种纺织为生,虽则清苦,但母慈女孝,岁月静好。我娘这一辈子,没说过一句违心的话,没做过一件违心的事,她光明磊落、胸怀坦荡,是我一辈子要学习的榜样。”
“娘娘。我人虽黑了些,但这是我多年辛勤劳作的缘故,我的规矩略不及帝都的名门贵女,那是因为我学习的时间还短。娘娘,我自认品行无瑕,德容言工,以德行论,民女堪配皇子妃之位。”
慈恩宫内,自蓝太后起,从李玉华平庸面貌上回神的诸人再一次目光落在李玉华身上,此际,不论诸人存的是何等心思,但,心下升起的都是同一个念头,那就是:
许家这位大姑娘虽相貌寻常,却是口齿伶俐,且这么个刚从乡下来的村姑就能在慈恩宫里对答得宜,当真不能小觑!
尤其蓝太后忽然收起先时的冷淡挑剔,脸上缓缓的露出一抹笑意,挽着李玉华的手让她一并坐在她的宝榻上,十分欣慰的说,“果然我阿慎自有运道,遇到你这样的好孩子。”
“真是个好孩子。要论相貌,宫里多少美人没有。要论规矩,宫里的嬷嬷们都是多年浸淫。要论出身,天下无人能及皇室。你虽自小在乡下长大,却是极有见识的孩子。这些日子,我一直为阿慎的亲事操心,你这样就很好,娶妻娶德,的确担得起皇子妃之位。”
蓝太后这话,似是一锤定音,紧跟着诸多对李玉华的夸赞不绝于耳。
李玉华控制着脸上喜悦中微带羞梁的神情,汗湿的掌心不敢有丝毫放松,却也庆幸太后娘娘对三皇子的确是有几分疼爱的。哪怕是看在三皇子的颜面上,也没有令她这位将来的三皇子妃太过难堪。
毕竟,她出丑丢脸,对即将迎娶她为正妻的三皇子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玉华出身乡野,素来看不起那种当着外人把家里儿媳孙媳当奴婢对待的婆家长辈,贬低自家晚辈,对长辈难道是有什么体面事?
到底是至尊至贵的太后娘娘,一举一动自有章程,能有这样一位聪明的太婆婆,李玉华心里再一次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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