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起床, 出门未见到月亮星星, 穆安之就有些不高兴。
小易知道他是因阴天不悦, 皇子们今日迎亲,要先去辞蓝太后、穆宣帝、陆皇后, 再带着仪仗队前往各自岳家迎娶新娘子。
小易小声说着吉利话,穆安之远望着无星无月的黑沉夜幕,“有这说吉利话的功夫,不如回去拿几把伞带上。”
“奴才已经令他们带着了。”小易抻了抻身上的暗红宫服, 小小声的说。
穆安之瞥他一眼,“你不说不会下雨吗?那带什么伞呀?”
“奴才这是有备无患。”
穆安之被他逗笑,步子迈的越发气宇轩昂。
小易跟在穆安之身畔,一众人随他到了慈恩宫。
待到慈恩宫, 穆安之就直抒胸臆了,他不愧要娶李玉华的男人,两人心有灵犀,穆安之也说了句,“大喜的日子,不是钦天监提前算过,昨儿还艳阳高照,看今天这是什么天气。”
“真个孩子话, 现在能瞧出什么, 一会儿就出太阳啦。”蓝太后瞧着心爱的孙子发束金冠, 身着喜服, 英姿勃发, 心中更添几分喜欢,拉着他问昨晚可睡的好,又问饿不饿。
“饿。”
蓝太后就要命宫人端来晨食,正巧太子、二皇子也到了,一样都是孙子,大喜的日子,蓝太后瞧着哪个都高兴,问的话也都一样,晚上睡的可好,饿不饿,有没有吃东西?
太子道,“昨晚睡的挺香,我早起吃了两块点心,不知二哥吃了没?”
二皇子其实没吃,但见太子吃了,他也便随波逐流的说,“我也吃了些糕点。”
略说几句话,就有内侍提醒,得去凤仪宫辞陛下、皇后了,蓝太后笑眯眯地,“你们快去,早些把孙媳妇给哀家娶回来。”
太子笑,“听皇祖母吩咐,定俐俐落落的把新娘子接回来。”
二皇子也起身要去凤仪宫,太子看穆安之还瘫蓝太后宝座上,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便说,“三弟咱们一道去吧。”
“我不去。我早饭还没吃,太子就代我跟陛下说一声,一会儿我吃过早饭直接就去接人了。”穆安之一向不喜凤仪宫,自从他于储位失利,这种不喜直接就由暗转明,□□的挂在脸上。令皇后、太子简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太子欲言又止,蓝太后立命宫人装两匣点心,“给你带着路上吃。先去辞过你父皇,这是规矩。”
“点心又不是饭,我得吃饭。”他是打定主意不去了,蓝太后怎么说都没用,只得与太子、二皇子道,“你们先去吧,我再说说他。”
太子与二皇子只得先往凤仪宫去了。
蓝太后念叨穆安之,“这是什么犟脾气,你说说,大喜的日子,是叫你去辞你父皇,你这不是招你父皇不痛快。”
“肚子要饿扁了,到底有没有饭吃啊?”穆安之捂着肚子一副要饿的翻白眼的样,蓝太后拿他没法,也不能真饿着孙子,只得令人传了晨食。
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面,鲜香的焖羊肉铺在雪白的银丝面上,再偎几根碧绿青菜,洒几点细碎葱末,香气扑面而来。
“原本不怎么饿,一闻这味儿就饿了。”穆安之拿起筷子就吃起来,伴着几碟佐餐小菜,穆安之足吃了两碗羊肉面。
蓝太后笑眯眯的瞧着孙子吃面,年轻人吃东西格外香甜,让人瞧着便喜欢,看穆安之捧起碗把汤都喝了,蓝太后直笑,“别急,还有哪。”
“饱了饱了。”穆安之摸摸肚子,一抹鼻尖儿细汗,畅快道,“真舒坦。”
“早上天凉,就得这样吃的饱饱的才好。”蓝太后拿帕子给他擦汗,说,“这就去辞你父皇吧。”
穆安之点点头,带着一众人直接就往前朝去了,迎亲的彩车停在泰安门,内务司与跟着迎亲的官员亦是在泰安门等侯。穆安之根本没往凤仪宫去,穆宣帝没等来穆安之的影子,全赖今日大喜方没有发作。
*
话说穆安之冒雨迎亲,虽则只是小雨刷刷,也没人喜欢淋雨,坐在车里的穆安之亦是如此,令车队走的快些。太子与二皇子约摸都做此想,三人的喜队在朱雀大街遇到,自然依旧是以太子为先。
迎亲车队延绵数里,穆安之听着外面雨势渐起,不禁掀起车帘,天空乌云密布,雨越发的急了,望一眼街上,果然冒雨观礼的百姓们也都不见了,穆安之更是恼怒钦天监算的这狗屎日子,这不是给人添堵么。
他气乎乎的放下车帘,小易劝他,“主子莫恼,您先恼了,叫娘娘瞧见岂不心里更不自在。”
“就这天气,谁心里还能自在?”穆安之抱臂郁闷。
直待约摸半个时辰,听外面有人惊呼,“天晴了!”
穆安之立刻一掀车帘探出头去,就见天空阴霾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悉数拂去,如洗碧空在太阳的万丈金光照耀之下越发澄澈洗练一尘不染。温暖的阳光落在眉眼间,穆安之心中的郁闷亦随之一扫而空,他不禁一笑,“好兆头!”
好兆头!
有此想法的不只穆安之,整个车队随行人员都这样想,尤其是淋雨骑马的禁卫军,他们看的更清楚,几乎是三皇子的迎亲队刚到朱雀大门,天空登时云消雨歇,骤然转晴,倘不是空气中尚有未散雨气,地面尚有雨水积洼,禁卫军身上衣袍未干,大家都要怀疑刚刚那场雨是否真的存在过。
金色阳光洒在三殿下与皇子妃的车驾,车上金顶光芒流转,气派非凡。
*
车驾一直到玉安殿门前,穆安之下车,大红地毯自殿内铺至脚下,穆安之到彩车前亲迎李玉华下车,然后二人各执红绸两端,穆安之带新娘子往新房去。
一路上台阶迈门槛都有讲究,待到新房,朝哪个方向坐,亦要讲究吉位。
跟随迎亲的诸诰命也到了,热热闹闹的挤了一屋子,宫人端上喜秤,永安侯夫人笑道,“殿下请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秤心如意。”
穆安之执喜秤挑起盖头,李玉华被蒙了一路,乍遇光明,眼眸微眯,穆安之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她的眼瞳。李玉华心下安定,望着穆安之的眼睛抿嘴一笑。
穆安之将喜秤喜帕将到托盘内,见到李玉华也不禁欢喜,微微翘起嘴角。
宫人捧上合卺酒,永安侯夫人又道,“请殿下娘娘同饮合卺酒,从此恩爱白头。”
二人各执玉制的半个匏瓜状的酒器,共饮合卺酒,穆安之想到什么,突然问,“你早上吃饭没?饿不饿?”
诸诰命忍俊不禁,有些爽快的直接笑出声来,李玉华有些不好意思,“我吃了,三哥你吃没?”
“吃过了。”
永安侯夫人也忍不住打趣,“咱们殿下与娘娘一定合合美美,恩恩爱爱。”
“承你们吉言啦。”穆安之人逢喜事精神爽,坐床上摆摆手,“你们去歇着吧,我跟玉华妹妹说说话。”
“殿下,该是我们陪着娘娘说话,您该去招呼各位亲贵臣子了。”永安侯夫人哭笑不得,也有妇人打趣,“是啊,如今娘娘进了门儿,以后一辈子都在一处,哪里就差这一时半刻的。殿下先去招待亲贵大臣吧,这里有我们哪。”
“可不是么,看殿下,这就离不开娘娘了。”
诸诰命七嘴八舌的打趣穆安之,穆安之实在受不住这群妇人的聒噪,只得说,“给你们叨叨的头晕,好啦好啦,那你们坐着说话,我先出去瞧瞧。”又转头同李玉华道,“有什么事吩咐素霜,她都知道的。再有她不能办的,就打发她出去寻我。”
“殿下只管放心,还有我们哪,我们定服侍好皇子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