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婺心道待会儿被大惊小怪就好,一边说:“看得,但你小声点,不要引起那边的注意。”
郦棠玉被她说得有点不高兴,但还是闭嘴了。
于是三个人做贼似的,放轻了脚步微弯着腰往对面小门而去,蹑手蹑脚的样子,在白天里看着怪异极了。
好在今日这里人影都没一个,天色也阴沉沉的。
越靠近,那股子血腥味越浓郁,可以确定,就是从那小门透出来的——也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地狱场景,让人害怕,也让人想看。
没多远的路,她们一步一步的,仿佛走在心尖上,把自己都吓得不得了,好容易才走到了门前。
江婺伸出手去,就被郦棠玉揪住了,压着声音急道:“你干嘛!门缝里看看得了,不要推门,也不要进去,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又没有推门的意思!”江婺也压着声音,推开她的手,轻轻在门上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一条门缝。
她怀着好奇又忐忑的心情,屏住了呼吸,轻轻将头凑过去,鼻尖闻着那越发浓郁的血腥味,眼睛对准了门缝,往里瞧去——
院里恰好是令人惊骇的一幕。
一把刀正高高扬起来,虽然没有太阳无法折射出一道雪亮的光芒,但那刀锋冰冷锋锐,已是沾了血迹斑斑,令人感到一股子的胆寒。
那刀并不是静止的,它被举起来很快又落下去了,手起刀落,跪在地上的一人已是身首异处。在里外同样安静的情况之下,一声砍在骨肉里的闷声,竟然也这么清晰。
一道血线溅起,又很快随着尸体落在地上,江婺瞪大了眼睛顺着那道血线看去,只见那铺陈地极好的地面上,早已流血汩汩,汇成了一滩一滩的暗红液体,触目惊心地往外流着。
而地面上,已经倒着许多了。
血腥味越发的浓郁,钻入鼻中,熏上了大脑似的,使脑子一阵阵地发晕、空白。
可能是看过了许多死人,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江婺心里虽惊,竟然并不感到十分恐惧。而且心下里又觉得果然如此,不是杀了很多人,根本没有这样浓的血味。
她原本看到这里,就想移开了不看的,不过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转了转,从地上的流血、尸体移开,往旁边看了去。
院子里边有许多人,但是鸦雀无声的。
那里被绑住了跪在地上的,还有好多人,全都瑟瑟发抖,面色惨白。
跪着的人面前,还有几个站着的。
光线和角度的关系,她看得不太清,只看到其中一个人静静站着,身材颀长,面色冰冷,眼前虽然一个接一个的身首异处,但他是看惯了吧,无动于衷的样子。江婺只是觉得他身上的袍子有些眼熟似的。
这时,那边又推出一个人,被按跪在地上,其中一人向那眼熟的男子请示了,转过身来,拔出了刀。
拔刀人的脸转过来了,江婺也得以看清楚,然后她愣住了。
这个人,竟然是广常。
有些陌生的广常,刚毅的脸庞线条更加的冷硬了,仿佛没有感情一样。在她愣住的一霎那,他已经拔刀一斩,跪地的人惨叫都没发出,便是身首异处,鲜血溅出,尸体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快速、干脆、利落,这熟练的动作,他仿佛已经做了无数遍。
江婺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嗓子突然很干涩。
广常,怎么会是广常?
她眨了眨瞪大的眼睛,突然想起今天不久前,在茶楼里听见广常说得那句“宁国府事态有变”,她眼珠子一动,往旁边看去。
既然广常在的话,那么,那么旁边的是……
“怎么样,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郦棠玉看她趴在门上看了一会儿了,也没个反应,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道。见她不回答,又皱眉问了一句:“你看了这么久,到底能不能看到啊,看到了你就让开位置,让我也看一看嘛!”
见她还是不回话,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让开,她也一动不动,整个人好像僵住了一般,郦棠玉顿时好奇地挠心抓肺的。
她干脆凑上头去,也把脸贴在了门缝,往里边看去。
“唰!”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一道鲜血高高溅起,随着尸体落在地上……而地上,满地尸体,鲜血流淌,触目惊心,宛如地狱一般!
郦棠玉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的,惊吓之下,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推了江婺一把:“啊,杀人啦!”
这一叫一推,仿佛往往薄薄的冰面投入一颗巨石,哗啦一声,打破了此前的凝重、死寂。
石桃拉不及,江婺猝不及防,被郦棠玉推地撞开了门,摔了进去,一张脸顿时暴露在院内人的眼中。
“什么人!”
原来门内有两名重甲兵卫把手,见有人闯入,脸色大变,动作极快,两把又长又重、刀锋雪亮的钢刀瞬间挥了过来,锵地一声在她面前交叉,再往前一寸,她就没命了!
江婺倒在地上,被这刀光刺了一下眼睛,动弹不得。
里边的人已经惊动了,很快有人闪身出去,去抓外面的郦棠玉和石桃。
而两名守卫抓到江婺之后,立刻将她架起抓到了里面,往中间那人面前一扔,而后跪下,沉声问:“启禀皇上,是否灭口!”
江婺被扔在地上,摔得膝盖手肘都疼,地上血迹斑斑,她的衣裙顿时染了脏污。然而她此时根本无法注意到这许多,她抬眼,一双眸子瞪得极大,震惊地看着中间那个人,脸色惨白。
怪不得她会觉得眼熟,怪不得广常会在这里,怪不得总是有种种违和之处……原来,下令杀人的是无殃。
无殃,是皇上……
然而她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脸色肃杀的、尊贵而又冷漠的男人,她觉得,半点也不像她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