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贞静后怕的扯着他的袖子:“你又弄险, ”她不仅学过兵法,还学过一点点武术, 懂得拉弓骑马。老爹徐达, 觉得这些都用得上,果然用上了。
一般人或许认为蹲下抱住对方的双腿是有效攻击, 可以直接掀翻。但是专业人士知道,倒是抱住对方的双腿了,可是自己的头顶、太阳穴、后脖颈全都暴露在对方手下,不论是拳头砸、用肘砸、开始轮着拳头从侧面砸太阳穴, 只要速度够快, 都能一击毙命。
朱棣睁大眼睛看着她, 抓着她的双臂仔细端详:“这是我家贤妻, 一点都没变,更年轻了!”
徐贞静晃了晃,明白过来,试着问:“你在试探父皇?”
“好聪明的美人。”朱棣低声说:“看到朱允炆在侧, 还有你那个眼神,我就知道情况含糊不明。我路上已经问清楚了, 鬼受伤也不会死, 脑袋掉了都不会死。我蹲下箍住爹的腿,他若打我的头颈, 要置我于死地, 那就顾不得骨肉至亲, 得以自保为主。倘若没有, 那转圜的余地有的是。”
一开始先试探出万岁的态度,要是下死手,那就狠狠击退,直到能打到,啊不是,是达到和平共处。如果没下死手,那就解释,当个孝子、温和的叔叔。
徐贞静嫣然一笑,胖胖的脸喜气洋洋:“咱们多年不见,还是心有灵犀。”
“这是自然,除了你不肯给我托梦,倒是诸事顺心。”
“你可别怪我,这儿但凡能给人间托梦,爹早就托梦给朱允炆,暗中教诲他排兵布阵,任用人才的策略了。”
朱棣一阵后怕,随即笑了起来:“多亏不能,若是开国皇帝都能管得住子孙后代的行为,时常托梦提点,那现在还是秦朝。”
一个穿着白色圆领锦袍的年轻人刚好走过来,剑眉虎目却很和气飘逸的样子,忽然笑了笑:“谢谢。”
朱棣刚要发怒,值得发怒的地方太多了,这人竟敢用这种和兄弟说话的语气同我说话?皇后为什么一副认识他的样子。忽然想起据说这里只有皇帝皇后,连被儿子追封的皇帝都来不了:“那是谁?唐朝的皇帝?”看穿着是唐朝的样子,唐朝有那个皇帝意态平和?
徐贞静:“是公子扶苏,原先的镇长,现在旅居在外,偶尔回来拔些几年的甘草白年的人参四处赠送。爹觉得他像大哥,和他颇为亲厚。”她私下猜测,可能和秦始皇发展的挺好有关,但万岁只说是看他像大哥,命运还不如大哥,也不曾监国,又不是太子,有点可怜。
“我听人说这里只有皇帝才能来,他怎么能来,大哥执政多年,只差一个皇帝的名分,怎么不能来?”朱棣想起大哥,心情有些复杂。怎么说呢,大哥比较宽厚,但绝非没脾气,偶尔也会教训弟弟们几句。
徐贞静轻声解释:“秦朝二世而亡,胡亥又注定要下地狱,故而有长公子来此陪伴父亲。咱们大明绵延子孙万代,爹在人间没过上万岁,在阴间能过够万岁,将来子孙数百代,大哥自然来不了这里。”万岁对此稍有异议,但打算徐徐图之。万岁在秦汉唐时还可以用作普通人的人名,以及对皇帝的祝词,到了宋朝时逐渐收归国有,普通人禁止称呼,到了现在才成为皇帝的代称。
朱棣:哦,原来是人质。
“这些年间,朱允炆做了什么?”肯定没有报复皇后,她很聪明,侍奉爹娘都做得很好,自然会被保护住,朱允炆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再怎么说,也得散布谣言,造谣生事。可能是被爹识破了,他很不好骗。
徐贞静微微一笑:“爹喜欢武则天,这事儿你还觉得稀奇呢,更稀奇的是武则天也喜欢咱爹,时常携酒赏花,深谈人间得失。”
朱棣愕然,心说:我读书太多,有点理解不了。哦,都是鬼了。那也觉得很奇怪,好像唐朝的皇后和明朝的皇帝不该相见,汉唐的皇帝不该在一起蹴鞠,唐朝和宋朝的皇帝也不应该在一起摔跤。唐朝皇帝们的存在感怎么这么高?
“自从你开始收集人间资料,毁史之后,武则天特意要朱允炆自撰史书,她想看,爹也想看。”
朱棣低声问:“这是什么关系?”通常情况下,皇帝和某个女人有染,那是恩幸,但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对方是武则天,就感觉自己老爹吃亏了。难道是因为太*祖年轻?还是因为……她秉性风流?
徐贞静也小声说:“万岁号为知己,我看也没什么事,聊天的时候娘总在旁边静听,也不避讳。只是聊得高兴。”在现在,很少会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聊的很高兴还没什么事,但人家就是没什么事,只是单纯的两个皇帝之间的交流,或许和一个漂亮的女皇帝聊天,胜过和懒洋洋的男皇帝聊天。
扶苏扛着一个大鼎,抄近路淌过河水,走到岸上,刚要回去忽然停住了,轻轻卸下大鼎放在河里。这是给赵匡胤炸不孝儿孙用的大鼎,他没用,反倒是徽钦高三人给这大鼎里里外外的做了许多拓片,真是可恨,整口鼎都变得脏乎乎。也不知道是拓片本身会弄脏石头,还是他们仨的技术太差。
他们在见到这口金灿灿的大鼎时还很惊诧,似乎还有点别扭。这帮人见到的先秦器物都上了锈,呈蓝色绿色,见到古时候原貌反倒不适应了,还怀疑是假货。但从做工上能看出来是那年的古物。
扶苏不怎么懂拓片技术,他宁愿重新抄一份,或是等着制作者来到阴间,找过来重制一份。回家拿了鬃刷和毛笔、小片的竹篾,把鼎按在河里一顿刷洗,表层被宋朝这仨古董爱好者撒上去的浮土都清理干净,缝隙里的墨迹也得一一刷干净。或许某些人认为缝隙中发黑是复古的美丽,但他喜欢金灿灿的原貌。
路过的刘病已和许平君:“扶苏~刷锅呢?哎?什么日子啊,不年不节的打算用鼎炖肉?”
扶苏挥挥手:“这是炸人的那口。”
路过的李弘拎着一堆东西:“长公子刷鼎呢?我买了烟熏腊肉和超大的大葱,可以一起炖吗?”有些乱炖叫做乱炖,有些乱炖则可以位列周天子八珍。
扶苏摆摆手:“这是炸人那口鼎,回去我给你拿个小的。这什么葱?这么大?”
李弘叹气:“章丘的葱,一个人收到的祭品,不知道什么样的穷人家会直接祭生葱给祖先。”
邓绥更为叹息:“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摆上小石头代替点心祭祖也是有的。”
他们进去之后,与折腾的天翻地覆的朱棣会面,互道久仰。
扶苏继续吧鼎翻来覆去的刷,刷的时间长了有点烦闷,这帮人做完拓片就不知道给人洗干净么?要不是父亲提起来,我都快忘了家里有东西在他们那儿。他老人家真是诸事繁杂从无遗漏。
李治:“媚娘,快看美男子戏水。”
武曌以手掩面:“不敢看不敢看,圣人教诲非礼勿视。”
李治刚要嘲笑她,忽然想起来另一个笑点,嗤嗤的笑:“我没教过这个啊。”圣人何止是孔孟等古圣先贤,唐朝的皇帝,宋朝的皇后,都称为圣人。
唐朝的皇帝们对于宋朝对皇帝呼为官家、称皇后为圣人这件事感觉很不好。更不好的是宋徽宗称宋钦宗大哥,宋钦宗和宋高宗互称大哥和九哥,真不如唐朝时宫中内外呼为三郎。
扶苏抓着他俩的小船,笑着威胁道:“想试试翻船吗?我衣冠整齐,你们两个啊”一个说我在戏水,另一个直接就成了非礼,说的好过分。
武媚娘大笑:“别别别,我看就是了。”
扶苏忽然感觉吃了大亏。
李治哈哈大笑:“不要和她逞口舌之利,我都说不过她。”
另一艘船上蹦下来的少年幽幽的质问:“让她看你干什么?”
“阿盈,你别捣乱。”
刘盈笑眯眯捂着胸口,用幽怨的语气说:“好过分呢,多日不见,一见面就说我捣乱。”
扶苏直接把他薅到水里:“这都是跟谁学的,少听些戏,尽是痴男怨女纠缠,太无趣了。”
武媚娘往镇子里看了看:“里面不打了?我来晚了?”
“晚了大约有半日,父子已经和解了,关系好着呢。”
“哎,这有什么办法呢,他要是死在京师中,咱们还能早点知道。”
“你知道的总比朱高炽早一些。”
“这倒是。”
皇帝们依次都回去了,本想看激烈的父子冲突,结果啥也没赶上。倒是之前就在镇中驻留的人看见了,刘彻给简述了过程:“父子俩玩了一会摔跤,就和解了。对朱允炆大概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吧。”
李治微微一笑:“一个皇帝落得个不争的评价,且慢”
武媚娘知道他的心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朱允炆若真是不争,何来靖难呐。他明明是不争气。武帝为了押韵,削了一个字下去?”犯不上像那些文人那样,为了押韵不择手段吧,你到现在也不喜欢被格韵拘束,依然是随性做歌。
刘彻摆了摆手:“我没那么无聊。朱允炆面对着朱棣,唯唯诺诺,不敢怒叱,不敢明枪暗箭的进攻,莫说是朱元璋这样的脾气,即便是我这样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朱允炆没想搞成这种当面唯唯诺诺,背后重拳出击的样子,只是祖父的态度令他猝不及防,本想恭恭敬敬的等祖父母训示过后,才该是自己说话。燕贼那一跪,本以为他要认错,没想到敢把明太*祖掀翻在地,怎不叫人胆战心寒。以前他稍提异议,就觉得自己非常大胆,熟料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明太-祖动手。他实在是被吓住了。朱元璋要他上去搏斗时,稍一迟疑,没想到机会又一次转瞬即逝,事后再说自己敢,倒是有些可耻。
他的妻子马氏低声安慰了一会:“如今虽不能报复他,燕贼虽然势大,但在这里,他也不能报复你,各自相安无事罢了。他迁都这件事,动摇天下之本,究竟是成是败,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