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嫡母要她上前去同父亲叙话,小姑娘捏紧小手,踌躇不已。
“去吧,爹爹半年才归家,你莫要怕生。”看着小姑娘不太愿意的样子,简祯不好叫卫枢尴尬,只得低声哄劝宛姐儿起身。
卫宛蹙着眉头瞧着眼前温和又耐心的嫡母,只得起身,对着父亲欠了欠身。
她才不是给这个恶毒嫡母面子呢,不过是不想当着丫头婆子给她难堪罢了。
卫枢早早备好了礼物,此刻命捧砚拿出来给两个孩子分了一份,一时之间也算其乐融融。
宁姐儿看到礼物到底是坐不住了,她原本行三,此时倒也不客气,站在父亲跟前脆生生道:“女儿给爹爹拜个早年,可有红包拿?”
堂上的徐氏被这鬼精灵似的小丫头逗得一笑,连连对着卫枢开口:“快把我们宁姐儿的那一份交出来,不然这丫头可是个不饶人的。”
卫枢抱起才到她腿间的小团子,挥手示意捧砚上前,端着托盘由得她挑。
这些不过是在蜀中为妻子挑选东西时,想到她时常变着法子给孩子们塞礼物,他也顺带买了不少讨巧的物件。原也不值什么钱,胜在精致鲜活。
不说忱哥儿与宛姐儿,收到礼物的小宁儿极为欢喜,连声招来弟弟妹妹,给宁姐儿与怀哥儿一人拿了一个。
一时间几个小团子分的倒也均匀,松鹤堂一片幼儿叽叽喳喳的笑语。
徐氏也跟着热闹了一阵,只是她年纪不轻,人又喜静,不多时便露出疲乏的神色来。
简祯拉住宁姐儿这个小皮猴,起身向婆婆告退:“母亲今日起得早,冬日里又易犯困,不如去软榻上靠一会,养养精神?”
徐氏点头同意,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卫枢接过岑妈妈递来的赤色白狐大氅,当先给妻子围了个结实。
婆婆徐氏还坐在堂上,简祯也不好拒绝便宜丈夫的好意,只好僵着身子任他动作。
她一双秋水明眸有些不自在的错开卫枢专注的眸子,垂了垂眼帘,把视线落在他清晰硬朗的下颌线上。
一旁的岑妈妈十分得意,上次三月十六,她陪着夫人去相国寺时,还不小心抢了侯爷献殷勤的戏份。
如今夫人再要穿斗蓬,她可是有眼色多了。
外间积雪还未化透,寒风极为料峭。小团子们被各自的奶妈抱回去休息,只有两个大人并肩走在雪后寂静的园子里。
简祯怕冷地拉了拉斗篷上的兜帽,细细密密的狐狸毛随风抖动,团团围在她那张莹白的小脸上,衬得眉目越发精致。
她对两人间略有些尴尬的气氛若有所觉,只得随口挑起话头:“听父亲说,益州官场被东宫的势力渗透得不轻?”
卫枢点头:“自夹金山藏银案起便是一滩浑水,如今为着那不知到了何处的三百万两白银,更是烂到了根子里。”
“有侯爷这样的人,不惜触怒权贵,也要整治毒瘤,益州百姓的福气来了。”简祯赞赏地朝他笑。
“蜀中那些人不过是太子明面上的挡箭牌,查清藏银案还须把东宫连根刨起。”卫枢对于当前形势很是清醒,并没有被一时的顺利冲昏头脑。
简祯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妾知道,侯爷心里,是为太子在夹金山下骤然屠村自责。”
“我知他疯狂,却不想他已不管不顾到这个地步。”卫枢的眼睛被白茫茫的残雪刺得发痛。
“别陷在这个里,为今之计,当扳倒太子为要,如此才能告慰众多亡灵。”
妻子的眸子温和坚毅,明明只是一个娇美明艳的深宅女子,却有一股毫不畏惧的不屈气质。
他知道她与旁人不同,也许就在一年之前,妻子性情大变。从那之后,不仅她整个人变得平和从容,处事滴水不漏,更是具备了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不仅真心实意地教养家中每一个年幼的孩子,更是唯一一个人,觉察到他隐下不表的心结。
他顿了顿,还是把那句话说出了口:“阿祯与从前,判若两人。”
简祯的脚步忽然停住,藏在袖间的手掌心发汗。
她努力按捺住心头的苦笑,假装不在意的敷衍过去:“大抵是去了一趟鬼门关,大彻大悟了吧。”
否则,要她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原本便是命运的捉弄,她从原本平静的生活被裹挟到原身这个劣迹斑斑的身体,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里艰难求存。
她的父母与好友,工作与理想,尽皆付之一炬。如镜花水月,一场空空。
时隔一年,她甚至都不敢再次追忆前世,免得自己情绪崩溃。
简祯借着寒风眨去眼底的泪花,充作无事人一般绕开这个话题:“我曾答应阿晋,以三月为期,助他敲响登闻鼓,为叔父鸣冤。如今这孩子,与家中中哥儿一同被养在芝兰院,跟着林先生读书。侯爷若是有空,去看看他罢。”
卫枢一下子觉察到妻子的情绪不对,他偏头看向侧脸掩藏眼泪的妻子,心间一滞,慌乱地反思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或许是妻子不愿听人提起,她过往做的傻事?
卫枢默默把这句话刻在脑子里,勒令自己再也不说。见简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他当即应道:“天色尚早,我现就去西院探望。”
“那孩子年纪不大,看着像个小刺猬一般,心里还是软的。这些日子与宜姐儿玩得甚好,很照顾这个妹妹,侯爷莫要说重了话。”简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放心地交代他。
卫枢给她把兜帽拉得严严实实,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我知道,阿祯快回去院子暖暖身子,化雪天冷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 滴~第一更!
第二更在赶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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