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总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别又是出了什么事。
像是应和她的担忧,窗外湿黏黏的天空一下子落起雨来, 噼里啪啦地砸在院内的青砖之上, 来势汹汹。
“夫人, 废太子今夜勾结余党, 杀出了东宫, 直直往北面通直门去了!”
捧砚的声音带着哭腔。
简祯手中的瓷杯吧嗒一声扣在桌上,她站起身来, 沉声问道:“侯爷呢?”
“侯爷带着杜弑几个,当即便骑马冲了出去。奴才没赶上,只好来寻夫人拿主意。”
这是废太子最后的挣扎吗?放弃这些年在燕京的一切, 逃到蛮夷之地苟命?
可她不关心贺之年如何,她只想知道卫枢没事!
葱白的手指捏紧了帕子,简祯努力保持镇静。
“我知道了。”
“眼下慌乱无用,快去禀告爹爹,去捉拿太子在宫中的余党。最好套出些消息来,知晓他们往何处逃窜,免得侯爷陷入被动。”
她急急招了腿脚快的家将,命他飞马前去简府报信。
自己看了看屋子里的众人,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当下安慰地笑笑:“咱们无需自乱分寸,眼前把能做的都做了,叫侯爷安心才是。”
众人齐声应是,不敢叫主子担心,纷纷掩下了惴惴不安之色。
捧砚抬手摸了一把虚汗,慢半拍地行礼称是。
“好了,按照先前的规矩,上夜的上夜,就寝的就寝,无需都陪着我在这熬。”她捏捏额角,挥退一屋子丫头仆役。
岑妈妈知机地上前替她轻揉穴位,柔声安慰不安的夫人:“老奴在这守着您,陪您等着侯爷回来。”
沙漏一分一秒的过去,昏黑的屋子显得越发空落落的。外头的长街之上是不是传来兵卒沉闷如雷的行军声,伴着跳跃的火把,显得分外嘈杂。
事情果然严重至此吗?
岑妈妈握住夫人冰凉的手,“夫人您别怕,侯爷必定会平安回来的。”
这街上调兵的声音彻夜不绝,一看便知事情不小,侯爷又是打头阵的一个,处境极是危险。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着实令人担忧。可是这些,她又怎么忍心对夫人说,只得捡了些话安慰她。
简祯仰头去望外界冲天的火把亮光,只觉一颗心都被担忧揉搓的不成样子。
“孩子们怎么样?”她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哥姐儿们都好,由奶妈子带着睡觉呢。外头又要落雨,咱们回屋里头等着吧?”
“不,”她固执地摇了摇头,任凭越来越大的雨注顺着凉亭的屋檐,打湿了她的肩膀,“在这等着,若是侯爷回来,我便能一眼看到。”
“爷他一身功夫了得,上次一人便在行人岭杀了一群匪徒,不会有事的。”
“你说什么?行人岭?咱们被刺杀的行人岭?”简祯惊讶不已。
“先前侯爷特地叮嘱,不许奴才说,是不想向您邀功的意思。”岑妈妈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奴婢一时情急嘴快。”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原来那日我昏过去前看到的赤色身影,是侯爷。”
……
北城通直门。
贺之年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袍,在下属的护卫之下一路奔逃,终于看到城门遥遥在望。
一声暗号过后,内应悄悄摸上去放下了城门。
众人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战栗着打马跃出了厚重的城墙。
贺之年驻马回身去看通直门在夜色之下烨烨生辉的牌匾,还有城门之上气急败坏的驻军,终究是掩藏不住心头的喜意,大笑一声纵马消失在黑夜里。
燕京城距平津卫百里之遥,只要他们快马加鞭,天亮之前便可赶到。介时,他便彻彻底底地奔向了自由!
快点儿!再快点儿!
可策马行至半途,只在身后遥遥听见追兵的喊杀声,竟是半点也没与之正面交锋。
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今日的一切,似乎都过于顺利……
细细品味之间,总让人嗅到阴谋的气息。
他抬手摸了一把脸上冲刷而下的雨珠,看了一眼前方泥泞不堪的山路,只得把这些担忧暂时放下,再次扬鞭催马。
不管此事有无阴谋,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跨过这一步便是带着银子远走高飞,自由的渴望委实过大。
“驾!”“驾!”
粗布衣袍的一群人夹紧马腹,个个恨不得肋生双翅,早早摆托身后咬得死紧的追兵,赶到早已安排好的地点。
雨越来越大,无情地冲刷着一路的枝叶,发出可怖的噪音。
眼见的到了最后十里的关窍,他们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听见身后的追兵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越来越近。
伴着前排银甲小将一声令下,齐齐布阵,激射的剑雨破空而来,当即将一连数人斩于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