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太快了, 双喜想跟着鹦鹉学舌,都不知道从哪里起头, 张了张小嘴:“犯人”。
“……你真厉害,小嘴一张给爸爸定了罪。”
何笑摇头:“人家家训之乎者也一大篇,你倒好直接拷贝个语录。”
“好用就行,我们家要比战斗民族还要有战斗精神, 做男人就要有刚。”说完挥了挥拳头。
双喜不疑有他,也跟着挥了挥自己小拳头:“要有刚。”
何笑笑这对无良父子组合防御心重,文明社会谁那么闲爱没事找事。
她很快就会知道,有的人天生犯贱,跟文明社会没关系。这不她老公水逆完, 现在轮到她水逆了。
春季学期又要接近尾声,最近传来了个好消息,美术馆要搞个全国范围内的现代美术作品联展, 通知先发到了各大美术院校,老师跟学生们都沸腾了,这是个展示自己作品的大好机会,如果能从中脱颖而出,在艺术界的名声跟地位也会跟着扶摇直上,说是一飞冲天也不为过。
大家铆足劲准备备选作品,何笑虽然不太看重这些名利,但想到能够加入进去,跟广大同仁同场竞技,也难得燃起了些求胜欲。
她手里有几幅满意的作品,但想着最近在画法上又有了点心得就起笔重新准备了一幅。画是在家里的画室完成的,何笑上班时特地把画带到学校,想下班找学校附近手艺最好老师傅给配上画框。
下班前办公室的门被敲开,是她们院的学生会主席尹红杰,找瞿老师有事,瞿老师正好走开了,尹红杰就没离开索性留在办公室等瞿老师回来。
能做到学生会主席可不是一般人,能说会道有她在就没有冷场的时候,看何笑在看自己的画,她也凑过去跟着一起打量,“何老师这幅是你这次要报上去的作品吗?”
何笑没吭声,只点了点头。她的西方美术史课程是大一学生的必修课,这个尹红杰她教过,是学校副校长的女儿,有背景再加上表现积极,一入学就出尽了风头,何笑不太喜欢她,不是说她不喜欢学生干部,而单纯不喜欢尹红杰这个人,太场面了不真实,打起官腔来,一点不输她那个副校长爸爸。
尹红杰不管何笑是否有谈性,自顾自张嘴点评:“何老师您的想法真好,没有随大流画最流行的抽象表现主义那一套,我觉得您这幅比德.库宁的《女人》系列要好。”
这也太能吹了,把她跟纽约现代派代表人物相提并论,尹红杰能好意思说出口,她可不好意思听。正好铃声响了,何笑把画收了起来,起身去上课,办公室老师都有课,尹红杰笑嘻嘻表示,她没课留下来给大家看屋。
老师们的作品最后提交,一个月后,是学生率先提交参赛作品的初选会,何笑是初选评委之一。初选的流程是学生带着自己的画进行介绍,坐了一上午,被学生们天马行空的创意搞得头都大了,有人曾经开玩笑,现代派是只有画家没有画,每个人都能就自己让人看不明白的作品,洋洋洒洒讲一大串要表达的东西出来,写篇小论文都没问题。
评委老师们听了、看了一上午有些审美疲劳,所以当下午看到大三年组第一个展示的作品时目光都亮了起来,何笑目光也跟着亮了,气的。
尹红杰这个小妖精竟然抄袭了她的构思,也画了一副女人图,她这幅用色更大胆,比何笑的色调要亮上一倍,画技一般,构图好所以显得很出色。尹红杰先是给何笑行了个礼,才开口介绍:“我这幅作品是受到何老师的指点才有了最终的成稿,所以不管能不能通过,我都要先谢谢何老师。接着我来说一下我的构思,画中的人物是来自我在博物馆看到的彩陶图案……”
何笑心里暗骂,小贱人还会来先发制人这一套,指点你奶奶个腿,你的景深、构图哪样不是现抄我的。还他妈的彩陶图案,那明明就是姑奶奶我自己原创的。
跟大智的设计图纸一样,绘画领域的抄袭同样不好判定,哪怕画笔拐了弯,作画的人也能叭叭出自己画这块时灵魂被点亮有了神来之笔,哪哪都是自己的原创。
听尹红杰都把德拉克罗瓦拿出来用了,何笑皱眉,是不是她的西方美术课程讲得太好了,这帮人上古通今,恨不得所有大师都给自己提供灵感,她就想问你那画布够结实吗?能撑得住大师们的精神遗产吗?
傍晚何笑在教学楼门口看到了尹红杰,不要脸的小贱人满脸感激:“何老师,真是托您的福,我这次初选能顺利通过。您一会有安排吗?晚上我找我爸请您吃饭感谢您帮了大忙。”
小贱人这是把她爸拖出来威胁她,有个副校长的爸爸了不起是吗?还挺有心眼,跟何苗那个黑心白莲花不相上下。
何笑的画除了尹红杰连她对桌的瞿老师都没看过,也不能拉着大智跟双喜给她作证。
那天尹红杰一个人留在办公室,事情没少干,何笑记得她脖子上挂了个相机来找瞿老师帮忙给院里画作拍照归档,倒是方便她把自己的画也一并给拍了下来。
把画放在办公室去上课没防着尹红杰确实是她大意了,但是她们搞美术的互相交流欣赏作品习惯了,谁会那么没品去偷别人的创意,你临摹幅大师作品不行吗?真是想出名想疯了。
何笑平常面无表情惯了,尹红杰此刻也没在她脸上品出她的愤怒是几级,就见何老师目不斜视,脚步停都没停,直接走远。望着何笑的背影,尹红杰脸上浮起一丝讥笑,谅你也不敢闹大,你找谁说理去?要闹我就反咬你一口,说你指导完我心里有了灵感也画了幅一样的。这心里活动跟那个李盛辉一模一样,剽窃犯都思路清奇得一致。
何笑从来不把自己的坏心情带回家,所以大智跟双喜都不知道她在学校被欺负了。自己专业内的事情,何笑自己会解决,不想让大智分心参与,还有这爷俩最近被家训激励得眼神睥睨,恨不得找人约架,不知这破坏力有多强。自己还挺喜欢当老师的,别让这俩“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出手弄得最后在学校再待不下去。
她不会放过尹红杰,她何笑从来不知道吃亏俩字怎么写,慢慢来,既然吃了暗亏那就暗地里报仇,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有苦说不出。
至于参展作品,好在她手里不缺作品,这些年的勤奋耕耘让她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绘画风格,拿到办公室那幅不是她最满意的,想着有所保留才交那幅上去,还有一幅人物风景布面油彩在想象、构成跟创造上是她现阶段绘画略有小成之后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不用保留了,直接交那幅。
审核作品的过程相当繁琐,直到暑假快要结束学校才在两轮复审后,选出最优秀的作品代表学校参加国庆期间美术馆现代展,何笑跟尹红杰的作品都在此列,尹红杰画工还差口气,最终能获选,除了何笑打的底子给加了分,估计还有他爸的因素在里面。学校也是社会的一个缩影,这就是现实。
老师暑假结束得要比学生早十天,今天何笑第一天上班,大智陪再次来中国的瓦隆去南方考察不在家,姥姥今天有事情,双喜只能愉快地陪妈妈上班了。
扣上自己的遮阳帽,骑上爸爸给买的南方最新出的升级款小车车,双喜大喊一声出发。家里离学校不是太远,母子俩出来的早,慢悠悠往学校去,半路还遇见了小公园里的一个遛鸟大爷。
大爷看到双喜哈哈一笑,提了个小鸟笼跟小娃献宝:“真是巧了,我刚去一卖家那,有只画眉叫得特好听,跟他要了想着明早送给双喜,看咱爷孙俩就是有缘分,这会就提前见着了。”
画眉不贵,她们家跟大爷关系处得好,何笑也不推辞,让孩子谢谢爷爷,把小鸟笼子绑在双喜小车车的后座上,小孩喜得什么似的,边骑车边不忘回头看他的啾啾,小鸟俨然成了小娃新宠,小嘴一路就没合上过。
给双喜的小车车找好停车位,进到办公室。漂亮娃娃双喜受到热烈欢迎,还没正式上班事情不多,瞿老师也把他的小女儿带了来,两个小孩有了新玩伴趴在桌子上跟画眉鸟一问一答,鸡同鸭讲说得还挺热乎。
何笑要跟瞿老师去别的楼帮忙取教材,办公室里还有一个老师,拜托他帮忙照看下,瞿老师从包里取出两个洗干净的大水蜜桃塞给两个小人,双喜最喜欢吃桃子,捧着水蜜桃啊呜一口,笑眯了大眼睛,好甜。
何笑出门回头看了一眼,问瞿老师:“走廊里面那间屋子门怎么开了?”
瞿老师也望了一下:“原先放咱们参展作品那屋出了老鼠,把桌子腿都肯了,院长今早来了让把画临时挪到那屋去,明天就上交了,别临了被恶疯了什么都啃的耗子给吃了。”
何笑点点头,两人边说边走远。屋里的两个小娃玩了一会人鸟对话,坐不住了,正好留下的男老师出去进对面小屋找材料了,双喜拎着自己的新宠跟自己的新朋友悄悄走到门口,伸出脑袋往两边望了望,看到走廊尽头那间屋开着门,妈妈不让出门,去那屋玩玩总可以。
屋子不大,两个小娃一进门就被贴墙放着的参展雕塑吸引了注意力,严格说这应该是个装置艺术,除了石膏机理,雕塑还长着羽毛翅膀,像一个鸟人。
又肃穆又有型的鸟人让两个小娃看直了眼,鸟笼子掉到地上都不知道,手里的桃子也忘了吃,水分特别足的桃子,滴滴答答把蜜水都滴到雕塑底下的斜放的那幅画上。
掉到地上的鸟笼子的小门被震开,小画眉喜欢艳丽的颜色,冲着眼前的画就飞了过去,叨起画上的红颜料,颜料怎么能扣的下来?画眉很生气,生气要拉粑粑,恶狠狠地拉了一坨鸟屎,长期被关的画眉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还是觉得自己的小笼子好,又乖乖飞了回去。
两个小娃光顾着仰脖子看鸟人,还不知道这一进一出生出的鸟事,脖子酸了,双喜要回去了,低头一看,呀!他啾啾的笼子什么时候开了?啾啾真听话,竟然没飞走,关上了笼子,两个小娃娃探险结束,又回去接着吃桃子。
找到了资料的老师回来看他们老老实实哪也没去,开口把两人一顿夸。下完了耗子药的老师出来把走廊尽头的门给锁上了。
被锁的门内,过了一会角落的地板被顶起了一块,一只老鼠露出了小脑袋,动物界排名前五的灵敏嗅觉很快发现,有一幅画最好吃,甜滋滋水蜜桃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比较忙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