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什么坐,今个我来就是来退亲的,该我们的礼退给我家,在痛快给和准话不准在缠着我家老三,痛快点我们娘俩现在就走。不然,咱们可没什么情面讲。养出这样没脸没皮死扒着男人的闺女,你们两口子祸害绝门绝户。”
潘母这话说出口,曲红霞气的浑身直发抖。之前都好好的,潘母现在临时变卦的原因馨妍不感兴趣,可今天对方的架势,这事就没法善。“婶子,我敬你是长辈,说话做事也要积口德,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毕竟你们潘家在县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馨妍话落音,潘青青就蹦起来,扯着嗓门吼道:“你凤馨妍没脸没皮的勾三搭四,有什么脸说对得起良心。我告诉你,你这种狐狸精,想进我们潘家没门。凤家两个老不死的,自家没儿子就让你勾着我哥当上门婿。我们潘家丢不起这个人。”
见有街坊出来看热闹,潘母双手叉腰,理直气壮跟着叫喊道:“一提着我就生气,咱们让街坊邻居评评理,我们潘家又不是给儿子娶不上媳妇,倒是你们凤家绝户,就打着招夫养子的注意,我告诉你们,这桩婚事拉倒,别八辈子没见过东西,昧下我家的礼。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老潘家的孙子也只能姓潘。”
曲红霞眼圈通红,潘家的人心太狠了,这是要毁了闺女名声。整个县城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莫名其妙被堵在门口退亲,不管闺女是不是青白的,碍于流言蜚语也没人敢在上门提亲呀。她们家女儿品貌样样出挑,难道只能被污了名声,嫁给流里流气的二流子氓流?越是深想,曲红霞就越是惊努交加。被馨妍扶着颤抖着手指指着潘家母女,怒道:
“你放屁,我家闺女什么性格街坊邻居都长眼呢。婚事不满意咱们私下里该说的说该退的退。你们潘家心思龌龊,真当人都是傻子,你们娘俩今个不是来退亲的,你们潘家纯粹是来结仇的。就算你家攀上高枝想悔婚,用的着这样卑鄙无耻的毁人名声。”
这个时代的人,性格上或许有很多的不足,到但大多数还是纯朴的。退亲本来就对女方名声有碍。凤家在县城住了十多年,从来没跟人红过脸,就是馨妍也很少见出门,潘家有心退亲直接上门说事就成,哪用得着堵着大门口叫嚷。跟曲红霞说的那样,这不是来退亲的,更像是专程来结仇的。
“不这样你们凤家肯放过我三哥,他被凤馨妍这个狐狸精迷的五迷三道的,为了她都敢跟我爹娘动刀子。不知道哪辈子干了缺德事,活该生不出儿子断子绝孙,又养了个勾三搭四的小娼妇,见到男人跟没骨头的狗一样扒上去。”
潘青青跟她娘一样,双手叉腰昂着下巴痛快一阵叫骂。心里快慰的把这些年,因馨妍受的窝囊气都发泄出来。本就惊怒的靠在馨妍身上站不住的曲红霞,被这个小辈指着鼻子骂,怒火攻心登时双腿一软,不是馨妍一直留意着她的情形赶紧搂住,昏倒在地方肯定要摔伤。只是馨妍哪里抱住娘亲,只能吃力的搂着人坐到地上,掉着眼泪祈求邻居大婶去医院通知爹爹快回家来。
邻居家大婶叹气冲潘家娘俩嘀咕了两句造孽,就抬腿连走带跑的去中医院通知凤天幸去。馨妍坐在地上不停的流着眼泪,娘亲的身体本就强弓之末,在被气出个好歹来,馨妍这辈子都不会放过潘家,同样的也不会放过事件背后的人。当初潘家同意这门亲事,就不会在短短几天时间,就自打颜面上门翻脸,别忘了这门亲事可是董太太保的媒。
以潘母有些谄媚又欺软怕硬的性格,挑唆此事的人绝对比潘家门第高,而且又许以利诱,当初潘父潘母同意这门婚事,何尝不是对结亲后的隐晦好处心动。整个县城不怕挥了董太太面子的,也只有董家人。董国强回来或许会闹别扭,到董国强的性格和人品,断不会做这种事。董家对凤家或者对馨妍有敌意的人,馨妍只想到了一个。那就是董国强的小姑,董县长去当兵的小女儿,董淑珍。
搂着娘亲上身,手指用力掐着娘亲的人中,仍旧不见人清醒。手指搭在娘亲的脉搏上,杂乱无章的虚弱,馨妍前世今生第一次如此痛恨。痛恨莫名其妙的人,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抱着娘亲等爹爹回来,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透过泪光,看向明显心虚面带退意的母女。不见了先前的刻薄和嚣张,人心果然是最丑陋的东西,尤其是嫉妒刻薄的女人,不分年龄都是如此不可理喻,甚至是可恶可憎可恨。
馨妍无助却又冰冷入骨的威胁,一字一顿冲着潘家母女狠历道:“我娘但凡有个不好,我凤馨妍发誓,除非你们能直接弄死我,否则这辈子都跟你们潘家死磕到底。挑唆你们的人,我也一样不会放过,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笑着看你们所有人哭。”
馨妍的表情太狠历,语气太冰冷,潘家母女本就亏心,现在更是添了惧意。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潘家自认为自己是瓷器,馨妍这个捡来的野孩子,理所当然的是瓦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不想承认,可凤馨妍那张脸想骗男人出头,真是太容易的事。不说远的,就说今天这事,馨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潘国明这个亲儿子亲哥哥,就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说不后悔那是骗人的,潘母也冷静一下猛然想到,她今个怎么这么没章法的办事。就是等中午当家的回来商量商量也不迟,早一天晚一天根本没区别。可眼下,根本就容不得她退了呀。而此时,一个魁梧黑脸一身军绿的中年男人,提着一个行李包拨开人群过来。见门口的这阵仗和地上躺着老了不少生死不明的曲红霞,阴沉的声音透着恐怖的煞气。
“……妍儿,婶子这是怎么了?我叔呢,这些人干嘛的?他妈的,真当我们凤家没人是不是,谁给的狗贩子敢欺负上门了,老子不揍死他。”
第53章
孙建国出现的太过突然,可对这时搂着娘亲无助的馨妍而言,却给了她依靠:“建国哥,快帮我把我娘抱进屋里,地上凉我娘不能在着凉。”
孙建国把手里的行李扔到凤家门内旁,上前弯腰伸手,跟轻松的就把曲红霞从地上。心疼得看着已经是大姑娘的馨妍,眼泪跟断了线的玉珠,对来难事的那对母女更是震怒。冷冷的看向她们,凶狠道:
“气晕我婶子欺负我妹子,今个这事咱们没完,等回头我孙建国一定会上门,去给凤家讨要一个公道。我婶子要是气出个好歹,我可没不打女人的好修养。”
潘青青压下心中的心虚和惧意,外强中干的叫嚷道:“你可是人民军人,你敢我就举报你。凤家老太婆自己晕倒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在说,凤馨妍勾三搭四有错在先,我们家来退亲天经地义的事,你凭什么找我家麻烦。”
孙建国不屑撇了眼潘青青,嘲讽道:“我叔婶妹子的人品,那跟天上的明月一样,也就你这种黑心黑肺的人,满口喷粪的恶心人。你们就跟那跳上脚背的癞□□一样,长的恶心就罢了,恶心人的程度都一个样。”
言罢抱着曲红霞就进了院子,馨妍从地上起来,冷冷的盯着潘家母女,冷漠道:“这一桩婚事就此作罢,你们潘家的门我凤馨妍高攀不起。人在做天在看,昧着良心的事也不怕遭报应。咱们就走着瞧,我凤馨妍这辈子,就是离了这县城,我一样活的好好的,会比你们所有人都好。潘国明来我会亲自告诉他,因为他有这样的娘跟妹妹,我凤馨妍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他。”
在潘母和潘青青瞪大的注视中,馨妍坚定的关上了大门。门外潘母狠狠的凤家大门呸了一口,见三三两两的人还在看热闹,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凤家两口子想找女婿上门养老想疯了,看好家里的儿子,放心被小狐狸精勾走,白白给人家送个乖儿子。青青我们走,等回头在来讨要欠咱家的东西。”
屋内,孙建国虽然十来年只寄过几次信,没回来过一次,还是熟门熟路的把人送到东屋里床上。馨妍也已经拿了针灸过来,用白酒擦拭过之后,动作娴熟的扎在穴位上,见娘亲还是没有动静,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东针□□针。可人始终不见醒,馨妍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趴跪在床边,紧紧拉着娘亲的手失声痛哭。
一旁焦急等着的孙建国,伸手想把馨妍从地上抱起来。粗糙黝黑的大掌都扶到肩膀,馨妍无助的仰头,白嫩精致的脸上带着柔弱无助的泪痕,孙建国不知怎么了,突然觉得脸颊发烫,脑袋跟被人踹了一脚一样,嗡嗡的发晕。好在在部队长年训练出任务,皮肤黑看着沉稳,一点瞧不出看不出突然的变化。
馨妍紧咬下唇,缓和了哽咽声,带着浓浓的鼻音祈求道:“建国哥,你在帮我去医院找我爹,我只是医术太差,我娘才没醒过来,你去帮我找我爹回来,我爹医术好肯定有办法。我娘总是不听劝,这么点事哪里值得去动气。她身体不好,不能冷到不能累到,她就是不听总是爱操心。我都这么大了,哪里还要她操心。建国哥,你快去,我娘还没吃午饭呢,等我爹回来,我们还要一起吃饭呢。”
这样的馨妍,让人除了心疼和怜惜,还有些孙建国说不清的感觉。顾不得其他,孙建国赶紧把馨妍从床边拉起来,扶着她坐到床边,想给馨妍擦擦眼泪,可抬手看看粗糙布满厚茧的手掌,馨妍皮肤细腻跟羊奶一样,肯定会弄疼馨妍。心口闷闷的握紧拳头,孙建国沉声道:
“妍儿不怕有哥在呢,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你别自己吓自己,我这就去医院找凤叔回来,婶子肯定没事的,你在家等着我这就去。”
说罢,不放心的看了看依旧拉着凤婶流泪的馨妍,扭头朝外走去。隔壁邻居大婶还是很靠谱,孙建国刚开大门,凤天幸沉着脸到门口。看到开大门的孙建国,愣了片刻才回神惊讶道:“是建国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家里突然出了这样的事,说啥都是多余的了,眼下你婶子身体最重要。你婶子怎么样了?妍儿呢?她们都好好的吧?”
十多年未见,记忆中高大无所不能的凤叔,已经头发花白,脸颊即使白净却也掩不住岁月的沧桑。参天大树也只存在于记忆里了,跟米团一样的小丫头,长成了精致漂亮的大姑娘,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曾经善良的两位长辈,也慢慢孱弱需要人支撑需要人照顾。岁月赋予人很多东西,可一样的会让人失去很多东西。
压下心里涌现的酸涩,孙建国上前扶住脚下略显不稳的凤天幸,沉声道:“妍儿没事,就是吓到了……婶子气晕倒,妍儿用针灸人也没见醒……妍儿一直在哭,让我出去找你回来……”谁知道话没说完,就发现扶着的凤天幸,身体陡然一沉。孙建国赶忙双手扶住他肩膀,急忙道:
“凤叔,你要撑住,妍儿跟凤婶都指着你呢,你要是倒下了她们可怎么办。咱们带婶子去省城大医院查身体,好人一生平安,婶子不会有事的。婶子现在晕着,你在有个好歹让妍儿可怎么办。走,咱们这就去省城,凤婶一定会没事的。”
凤天幸紧紧扶着孙建国站稳身体,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努力平静情绪。看了看紧张注意他状况的孙建国,苦笑叹道:
“还好这个时候有你在,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没年轻时能扛得住打击了。我跟你凤婶年轻时什么苦难没经历过,你凤婶怀孕八个月,硬生生的被推下楼梯,险些也跟着孩子一块去了。七个月的孩子早产都能养活,八个月啊,妍儿那个没见面的哥哥没福分,可我们不照样挺过来。老了,不得不服老……”
这还是凤天幸跟人提起过往,孙建国没少见血不说心硬如铁,一般事却很少能牵动心神。可这个时候胸口闷闷疼得难受,为凤叔凤婶,为馨妍,为这个实则孱弱飘摇的家。两人进东屋时,馨妍坐在床边拉着曲红霞的手,表情茫然静静的掉着眼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凤天幸跟孙建国都看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妍儿,爹回来了,不要担心万事有爹呢,你娘没事的。咱们现在就带她去省城大医院检查,去收拾你娘的几件衣服,医院里能用到的琐碎。省里的医院不行,咱们就带着你娘回京都,去京都的医院里继续检查。丫头,不用怕,爹在……万事生死有命……”
馨妍并不是一蹶不振的性格,定定的看着爹爹苍老的脸,馨妍擦了脸上的泪,情绪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嘴里淡淡道:“对,现在最重要是送我娘去医院,其它事情以后在说,这个仇他们两家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爹,你给娘拔了针,我去收拾东西,把家里的钱都带上,咱们这就动身。”
凤天幸哆嗦这唇,想说什么见馨妍已经果断收拾东西,只得把话头都咽下。家里的粮票和钱,都藏在床里头的一块砖里,孙建国也不是外人,去省城里少不得有不少地方要麻烦他呢。取了钱凤天幸说了一声,就出门去借板车。离省城很还有不短的距离,又没有车子能用,自行车不方便,也只有板车带着昏迷不醒的人最方便。
板车大部分家庭都有,凤家人口少用不到,凤天幸直接去隔壁邻居家借了板车。馨妍给娘亲收拾了随身用具,板车上铺了草席棉被,孙建国把人抱到板车上躺好,馨妍用棉被给仔细的盖好。东西挂在车头拉手上,孙建国拉着板车出了院子,凤天幸锁上院门,直接动身去省城。
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爹爹,温柔慈爱拉扯她长大的人是娘亲,没有了前世的尊荣和富贵,上天却给予她最最纯粹全身心的娇宠和疼爱。前一世的父母在馨妍心中,也无法超越这一世爹娘的重要。可是为什么,她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被一而再的被敌视。单纯的敌视再猛烈馨妍自己都不惧,可却因此牵连到她最在意的人,绝对不可能原谅。
一直都当潘青青是粗浅没长大的孩子,了就是他没放在眼里的孩子,竟如此野蛮粗鄙,礼义廉耻视如无物。不是对方太狠毒,馨妍只怪自己因为时代的改变,丢掉了前世谨慎言行,失去了不留威胁的坚硬之心。错误只范一次便足以警惕终身,迈着腿平静的望向板车上的娘亲,潘家董家所有人都别想逃掉罪责。
贪心、欲念、野心,最容易放大的丑陋一面,男人求的的不在乎权、利、名、女人,女人一生渴望体贴的丈夫,夫荣妻贵子女出息孝顺,从根本上掐断他们最渴望的一切,一辈子碌碌无为,被生活磨去棱角麻木的活着,可比死更加痛苦多了。死太容易,馨妍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杀人。死了就什么都不会感知,太便宜她们了。
潘青青和董淑珍,这两个人馨妍要让她们明白,什么叫众叛亲离……否则,不能解馨妍心头恨意。
“妍儿,擦擦眼泪这么冷的天,风又这么大仔细眼睛。万事都有我跟凤叔,你只要好好照顾凤婶。等凤婶子好了,咱们回来在去算账也不迟。你扶着凤叔也坐到板车上,路程还有个把小时的路程,不能硬撑着,婶子还指望你们呢。”
馨妍也知道现在不是考虑其他事的时候,棉手帕擦了眼泪,伸手扶着身边的爹爹,道:“爹爹坐上去替提娘亲压着被子,天冷她一个人肯定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