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来也邪乎,张家人把两三岁的阿阮领来没几个月,这张家夫郎就怀有身孕了。十月之后,生了个白白胖胖的闺女,可把一家人乐坏了。
张家夫郎膝下有了亲闺女,哪里还会多问这领养来的孩子?饭有一口没一口的喂着,有好的自然要先紧着女儿吃,只要饿不死他就行。
这阿阮就这么长到八.九岁,人虽瘦小,但脸蛋长得倒是好看,声音更是像只小百灵鸟一样好听。村里不少人都说张家将来能把儿子嫁得好。
张家人本来也这么想的,阿阮比女儿大个几岁,将来的嫁的好了,聘礼什么的自然不会少,到时候就把这钱存着,给女儿上学或者娶夫郎。
从那开始,张家对阿阮也没那么忽略了,态度明显好了许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张家这是想用儿子,将来“卖”个好价钱。
谁知这打的劈啪响的好算盘,却输给了阿阮的一场风寒。
张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阿阮生病了,就上山拔点草药给他吃,连副药都舍不得去大夫那里抓。
本以为是场小病,儿子骨头贱命硬,熬两天就好了。
没成想,这风寒越来越严重,眼见着阿阮要熬不下去,张家人都准备等他咽气把他埋了的时候,他就这么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可惜的是,毁了一副好嗓子,从此成了个出不了声的哑巴。
这对于张家人来说,他不如死了算了。
成了哑巴,还怎么卖给有钱人家做小侍?
卖不出去不说,还得一日三餐的养着他,血亏的生意。
张家人从那开始,更不把阿阮当自家儿子了,就当个不要钱的侍从般使唤。
张家女儿如今十二三岁的年龄,正准备进书院读书,一家人都指望着她出人头地,合计一番就把家里的地买了,准备带着女儿去县里读书。
县里可不比乡下,多个人多张嘴都养不起,张家夫郎这才找人给阿阮说亲,想把这个累赘甩出去。
孙氏听完唏嘘不已,李冰人也是一声叹息,“我妻主的弟弟就和张家一个村,听闻张家夫郎想给阿阮说媒,就让我帮忙寻个人家,免得说不着亲,张家夫郎心一狠,把人再卖出去。”
现如今张家人一心想去县里生活,但在那里又没有营生,吃喝用住哪样不花钱?那卖地的银子又能花多久?
若是阿阮没说着人家,张家人到时候把他带到县里,缺了钱,自然不会再养着他。
至于能把一个哑巴卖到哪里去,李冰人不说,孙氏也能猜到。
一般大户人家选的侍从要求严格,不能说话的肯定不要,就算招进府里做的也是最粗最重的活,价钱给的也不是多高。
但若是想卖个好价钱,只能是那种窑.子柳.巷了……
孙氏自认心肠硬,但跟张家人比起来还是软和多了。
孙氏踌躇不决,“这阿阮身世固然可怜,可我家是给妹妹说亲,也不是做善事……”
若是他自作主张给魏悯娶了个哑巴,魏怜知道了非得跟他和离不成。
李冰人握着孙氏的手,说道:“不是哥哥我说话难听。你妻家妹妹虽是个秀才,可又有什么用?若是今年过不了乡试,还不是要回来种地过日子?”
“她一个拿惯笔的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她若是没成家,还不是要你和魏大养活她?再说她要是想接着考状元,那你们岂不是要养她一辈子?”
李冰人见孙氏垂眸沉思,就知道自己说到了他心里,“等她成了亲,你们分了家,她再怎么样和你们关系也不大了。
她想考状元还是想种地,都是她和自己夫郎关起门来讨论的事情了。魏大虽是她姐姐,但也不能为她操一辈子的心,你说对吧?”
听了这话孙氏不由得握紧了手,他的确是想跟魏悯分家。
他们现在住的屋子是后来才盖的,虽说比老宅要大,但到底也就只有两个屋子。
他和魏怜带着小洛住一个屋,魏悯自己住一个屋。
随着小洛的长大,魏悯倒是识趣,说想回老宅住,把她那屋留给小洛。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怜打断了。
长姐如母,更何况妹妹算是她一手拉扯大的,怎么可能让她自己住在老宅?
“老宅里面什么都没有,你若是从书院回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我不同意你出去住。”魏怜态度坚决,“你就住在这儿。”
魏怜这人一向话少,但要是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孙氏心里虽然憋着气,但也没发作。
现如今儿子都四岁了,魏悯今年也刚好要考科举,如果她要是没考过乡试,以妻主的性子,定然也不会让魏悯搬出去住。
可孙氏还想要个女儿……
儿子和妻夫两人住在一起,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入夜后只能躺平睡觉,这让他拿什么生女儿?
所以孙氏才想给魏悯说亲,她娶了夫郎,再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就不合适了。再说魏悯今年十七,也该娶夫了。
李冰人瞧着孙氏神色松动,不由得说道:“再说这阿阮长得是真不错,模样好看温柔贤惠,什么活都会做,实打实的贤夫,除了不能说话,其他的一点都不比别的小公子差。”
“我知道你妻家妹妹是个秀才,难免眼光高,想娶个十全十美的人。我说句难听的话,这种人家的公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哪里看得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秀才呢?”
李冰人说道:“张氏一心想把他嫁出去,以后定也不会来往,还省了夫郎家那边的麻烦事。
这张家急着嫁儿子,要的聘礼什么也不高,实在是捡来的便宜,你打听打听,有谁家娶夫郎花的钱比这个数还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