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宫妆 荔箫 3038 字 10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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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中,原有的安静被宦官的脚步声打破。霍洹面色一沉,抬头看过去,视线穿过香炉腾起的袅袅青烟,停在那宦官面上。

潘瑜一揖,恭敬禀说:“陛下,家人子们在外候着了。”

“传吧。”皇帝点了头,刚一出言又道,“等等。”

潘瑜脚下定住,静待其言,皇帝掂量着措辞,若常平静道:“去请明宁长公主来。”言罢一顿,稍等了一等,好似不想显出偏颇般又添了一句,“还有……锦宁长公主。”

☆、第12章 亦茹

云婵乍闻御前宫人说皇帝请她去宣室殿一同召见家人子时,云婵惊了一跳。还道是白萱去毓秀宫打听时说漏了嘴,左问右问,白萱发誓绝不曾让御前宫人知道、尚仪女官心中也是有数的。

再多询问两句,听说霍檀也同样受召前往时心中才放了些心。更衣梳妆,着了一袭家常舒适的藕荷色双绕曲裾,发髻绾得更是简单,只两支简单的珠花而已,粉黛亦施得浅淡,连唇脂都挑了颜色格外素净的——她是为和亲而挑的美人,本就是万里挑一。这么个家人子殿选的日子,若再妆扮得极尽姣美反让一众家人子成了陪衬,也太不识趣。

眼见着时辰也差不多,生怕耽搁了时间让众人多等,云婵难得地乘了步辇前去。

在宣室殿前的广场上,遥遥看见霍檀的步辇也正朝这边来。吩咐宦官停了,云婵先下了步辇。等了一等,霍檀显是也看见了她,离着还有数十丈,同样行下步辇,朝她这边行了过来。

“锦宁姐姐。”是霍檀先见了礼。离着还有几步,她脚下未停,抿着笑朝云婵一欠身。云婵则回了一福:“长公主。”

“同是皇兄亲封的长公主,姐姐别这么叫我。”霍檀轻松地笑着,美目一转替云婵想好了别的称呼,“若觉得没那么亲近叫不得阿檀小字,便唤封号吧。”霍檀往前面望了一望,目光凝在长阶之下静立的数十位家人子之间,“那才是外人,外人面前显得生分终归不好。”

皇家威仪,霍檀这长公主到底是不愿意让旁人对皇家生出任何猜疑的。无论皇太后多不喜欢云婵,总归是封了长公主,就算不说是“自家人”,与那一众家人子也尚是“宫里人”和外人的分别。

她们亲近与否,外人都没有看笑话的资格。

这般心思于云婵而言亦不难懂,且她也是这么个想法。若不然,也就不需在见了步辇之后就下来等霍檀了。听着她话语清脆而未吭声,直待她说完了,云婵一笑:“好。陛下在里面等着,我们莫再耽搁了。”

是以一众家人子所见,便是两位长公主携手而来,泰半女子都连头都没敢抬便恭恭敬敬地行下大礼去。二人皆未多言,也没有多看她们,携着手一并走上长阶,离众人远了、宫人也候在了底下,霍檀才忽然压着声悄悄说:“母后看好的那个冯氏……我不喜欢。”

冯氏,那就是皇太后的本家了。云婵心中一喟,莫说霍檀喜欢与否无妨,其实连皇太后自己是否喜欢都是未知,要紧的是她姓冯。

“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云婵浅笑着回道,霍檀又一声叹:“只怕皇兄都做不了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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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因着皇帝没什么心思多选嫔妃,也因为先帝热孝虽过但三年丧期未满本就不宜选妃,此番殿选“敷衍”极了。

家人子们不再五六人一组地入殿觐见,而是皆一同召了进来,殿中各设席位、众家人子各自落座。

这情状莫说云婵没见过,就是霍檀也没见过。大殿中数十张漆案、席位排得整齐,一个个如花美眷坐得规矩——不知这一众人目下是怎样的心情,总之霍檀与云婵时不时地对望一眼,皆觉得颇为压抑。

前面的两排、一共十位家人子与后面众人服色不同,想来就是上午时得了皇太后召见、合皇太后心意的几位。

众人自入殿见完礼后已干坐了一盏茶的工夫,皇帝连头都没抬一下。手中一页页地翻着名册,目光划过一行又一行,气定神闲地看完了才朝殿中看了看,口吻平淡:“皇太后的意思,冯氏温婉,且先在宫里留着。”

话音一落,便见头一排最中间的那名家人子离席一拜,语声柔和:“谢陛下。”

“大理寺少卿独女袭氏也留下。”皇帝支着额头闲闲道,口气似无甚变化,唇角转出的一抹笑意却让云婵心下一滞,不自觉地朝那一众家人子望过去,想寻一寻哪位是袭氏。

“阿檀怎么说?”怔神间听得皇帝问霍檀的意思,云婵的目光却仍扯不回来,仍想知道哪位是袭氏。

静了一静,听得霍檀说:“臣妹和众位家人子也不熟,心里只有个想法——为后者母仪天下,若性子温婉得过了头,也未必适合。皇兄说是不是?”

点明了皇太后夸赞冯氏的“温婉”二字,霍洹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稍一笑未予置评,又看向云婵,见她目光在一众家人子间寻来寻去不知道在寻些什么,试着唤了一声:“……小婵?”

“……”云婵一噎。这称呼只听家中长辈叫过,他那次去云府找她时听见了也不曾这么叫过她。这是头一回,弄得她有点说不出的窘迫,僵硬地一颔首:“陛下。”

“看来看去,倒是说说在看哪一位。”皇帝噙笑道。一时众多家人子都后脊一悚,数道目光带着祈盼投向云婵。云婵默了一默,如实道:“并未看谁。臣女只好奇哪位是袭氏,怎的方才见了冯家姑娘谢恩、却不见这位袭氏谢恩呢?”

话语没由来地生了些刻薄倒是笑意犹在,席间仍不见有人起身见礼,反是皇帝笑应了话:“袭氏前几日不慎伤了膝盖,目下如此久坐已不容易,礼就免了,无妨。”

……竟是早已见过?

云婵默了一默,颔下首去,仍带着笑,又道:“原是如此……臣女不知情。”

云婵与霍檀都未再挑别的人,皇帝也就不再多留,吩咐家人子们皆尽退下。

如此一来,除却皇太后的本家侄女冯氏、与皇帝早就相识的袭氏,旁人便都成了走个过场而已。施礼告退时,虽仍是曼声轻语、规规矩矩,却好像更添了一层压抑,似乎满殿都萦绕着一种令人喘不上气的失落。

也实在正常,这一众人中,不知有多少是大世家悉心教导了数年的,为的就是入宫。甚至……有些本不是贵女,因为生得美,便过继到世家中,同贵女一般教着,等着这么一天。如今就这么回去了,日后的日子会如何,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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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丧期未过,皇后是立不得的,这二人暂且也都是留作女官在宫中住下,待得两年之后封妃册后。

回端庆宫的路上,云婵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说是不高兴似也不是,只是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原来……他有个早就相识、且是他喜欢的袭氏。尚不清楚是谁,但是他顾念着她,知她受了伤便当众免了礼数。

那么日后该是皇后吧……

就算争不过冯氏、当不了皇后,必定也会是宠妃,是什么位份都无所谓,总归是有他爱着护着。

“那袭氏……”云婵思量着开了口,淡淡笑道,“也没见着人。白萱,你去尚仪局寻她的画像来,我想看看。”

话出了口,却是还没等白萱应上一声便已转了念,觉得看了也无甚意思,又道:“算了,无妨,日后再说吧。”

“诺……”白萱有些不解地看一看她,也就不在说话了。步辇仍稳稳地向端庆宫行着,云婵闭了眼,想缓一缓神,不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歇了一会儿,听闻白萱一唤,“长公主……”

“嗯?”云婵抬眸看向她,白萱则朝前睇了一睇。她循着望去,不远处就是端庆宫的宫门了,有女子带着侍婢候在宫门口,垂首而立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看装束,就是今次的家人子。

“白萱。”云婵的目光仍凝在那人身上,静思一瞬,心下便确信了那人是谁。虽不知来者何意,犹是吩咐白萱道,“你快走几步,先请袭姑娘到侧殿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