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点头,决定把现在康熙帝说的话都封存起来,反正他也不知道康熙帝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总不能是在关心他的情感生活吧。
俩人对坐半晌后,温凉便打算告辞离开。他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侧面书桌上累积的奏折,康熙帝本来便回来没多久,一些积压的奏折还没处理完,如今温凉在这里也只是对康熙帝的影响。
可康熙帝不放人,反倒是让梁九功把棋盘取出来,兴致勃勃地打算下棋。梁九功趁着他去取棋盘回来,康熙帝去更衣的缝隙中低声对温凉说道,“温先生,万岁爷这几日心情不虞,您来了,万岁爷不知多高兴呢。”
短短一句话的时间,打消了温凉起身告辞的打算,只能在位置上等着康熙回来,然后两人一盘接着一盘下棋。
温凉从康熙帝的棋面中的确感受到了隐约的暴躁焦虑,索性沉下来心来陪着康熙帝下棋,直到日落,温凉又输掉了一盘。
康熙帝赢得畅快淋漓,心中异常舒畅,连眉间紧皱的痕迹都散去不少,“温凉啊,你这棋艺可不行,一直都没见长进。”
温凉淡定地恭贺道,“是万岁爷的棋艺高超,温凉远不及也。”
康熙帝朗声大笑,本打算留膳,可温凉眼见着康熙帝仍有畅快言语的打算,连忙推拒了。若是温凉继续留下来,按着康熙帝的个性,今晚那奏折没批改完可是不会睡着。
耳听着温凉面无表情的劝诫,康熙帝也只是无奈笑起来,“罢了罢了,温凉说得是。”今日的奏折的确都没怎么看,余下的部分也是不少。
好在自从年前康熙寻了几个文章做得繁花似锦的官员狠狠训斥了一顿后,如今递上来的折子简练许多,倒是省略了不少功夫。
温凉起身告辞,本该是直接离开,可望着窗外的日头,他忽而想起下午见到太子时的场景,面露犹疑之色。他也不曾料到康熙帝留他这般久,眼下的时辰却是不大合适了。
康熙帝发现温凉的迟疑,随口问道,“发生何事了?”
温凉老实把今日偶遇到太子的事情告诉康熙帝,惹来康熙帝一撇视线,“这事拖到现在才说?”
温凉道,“某忘记了。”的确是忘记了,与康熙帝下棋总是需要花费温凉的大量精力,若是不能够倾尽全力,便会轻而易举被击败。
康熙帝无奈,“既然如此,你便去吧。”他倒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派了梁九功亲自把温凉送到了东宫去。
温凉从未走过这另外的道路,梁九功在前面领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内侍,“先生,等会这两个会在外面候着,等您出来后,他们便会带着您出宫。”
梁九功隐约透露出的意思让温凉抿唇,若不是担心,康熙帝又何以需要派梁九功把温凉送来,又特地令人在东宫外面守着?这无一不是对太子的告诫。
东宫。
温凉入内时,殿内早已摆好了一桌宴席,除开伺候的人外,便只有太子一人似笑非笑地坐在上座,“若不是相信先生为人,孤还以为先生要临阵脱逃了。”
温凉淡漠地应是,“多谢太子爷对某的赞誉。”
胤礽忍下翻白眼的欲望,优雅地露出个微笑,引着温凉与他一同入座,身后伺候的宫娥也随着站到了他们身后,随着他们的指示而动。
这伺候也是有讲究的,主子想要吃什么东西,只消一个眼神,伺候的人便需要立刻领会。若是做不到这点,便没有资格在主子吃饭时在旁伺候。因而这东宫内的宫娥,都是调教出色才能留下来的佼佼者。既相貌出众,用起来又得心应手。
只是站在温凉身后的宫娥,心中却犯难了。
寻常人,即便是太子坐下时,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东西,都会下意识有那么一两个眼神是留给菜肴的。可坐在身前的这位温先生,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波动,不管是看着菜肴也好,看着筷子也好,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着实让她不知道如何处理。
宫娥硬着头皮给温凉夹得菜色并没有引来温凉的反应,他慢条斯理地干掉大半碗后,便停下了动作,饮了茶水漱口。
食不言寝不语,太子显然把这样的规矩贯彻得很好,哪怕他寻温凉来别有用心,吃饭的时候是一句话都没提。只是看着温凉停下动作后,方才挑眉问道,“先生已是够了?”
这个问句温凉听过不少次,点头道,“某一贯吃得少。”
太子颔首,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也随着温凉停下动作。
这看起来更像是不相信温凉的说法了。
温凉并非如此,东宫的膳食滋味不错,的确是难得的佳肴。虽宫娥伺候让他不太适应,可也没有其他的不合适。至少他能相信太子的品性,在菜肴中下毒这样的事情他干不出来。
既然两位主子都吃完了,两人便随之转移了阵地,入了稍间。
屋内铺着一层暗黄色的地毯,暗纹看不太清,可踩上却是极其软糯的感觉。角落里燃着香料,闻起来却是龙涎香了。
太子与温凉两人相对而坐,有底下的人上来奉茶,温凉嗅着那茶香与龙涎香混合在一起后奇异的味道,耳边响起了太子的声音。
“从年前便一直打算邀请先生,可惜一直不能成行,这一次也算是赶巧了能邀到先生。孤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太子含笑说道,端的是大方姿态。
温凉顺着太子的动作而动,啜饮其中的茶水,果然气息悠远,味道甘香,是好茶。
“这些时日,皇阿玛对我等过往行径不太满意,也不愿见我等。实在是让这做儿臣的心里难安,今日先生得见皇阿玛,不知皇阿玛身体如何了?”太子谈及此事时眉目暗淡,似乎很是着急的模样,这与他此刻直言不讳的模样结合起来,也算正常。
温凉淡道,“万岁爷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只是心情还有些郁郁罢了。”
太子蹙起的眉心散开,连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他说了两声后,放下心来,又看着温凉道,“皇阿玛看重温先生,一见如故。孤也是如此,不知先生是何方人士?”
温凉默然,“某乃广东出身,然多年未归故土,已是不记事了。”
温凉这个身份的出身便是在广东,这是温凉无法抹煞的。太子虽是这般问,可事实上温凉的身家都基本被他们所知道,如今不过是碍于情理不能够直接说出罢了。
如同尚之隆去寻康熙,情况如何两人实际上都心知肚明,可尚之隆也只能装出一副康熙帝不知情的模样来交谈。
只说能说的话,不做不该做的事情。
太子与温凉两人交谈渐久,胤礽便放开了些,时不时旁敲侧击一些隐晦的事情。温凉回答的时候都很是坦然,也没有隐瞒的时候,可说到最后,有用的东西却不多。
时辰渐晚,哪怕胤礽心中不愿,也只能派人送温凉出宫。
他一人踱步走到窗边,望着庭院内一水月色,神色阴沉。温凉看似诚实,实乃滑不溜秋的蚯蚓,今日的对话并没有太大的收获,最多是知道温凉此人的性情,可这些他早便知晓。
最重要的关键还是需要落在康熙帝对温凉的态度上……皇阿玛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喜欢便对温凉如此看重!定然、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胤禛肯定知道这个原因,可那死倔脾气若是不愿说,便用尽了法子也是没用的。
除了胤禛,还有谁可能知道此事?太子不经意地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忽而想起这些时日动作频频的老八身上……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这小子比起胤褆阴险许多,老大那个蠢货却不该约束,等日后若是被胤禩反咬一口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