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强行留在皇室,恐两相妨害,皇室长者寿命有损,幼者生年不过十。”
景王府对此并不表态,只是客气地送走了国师,圣上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个批语。结果半年之内,包括圣上、太后、景王在内,十数位皇室宗亲相继病倒,更有两名皇子暴毙。
最后这婴儿不满周岁便被景王亲自从皇室除名,逐出京城。
离京之路,杀机四伏,婴儿却成功隐去行迹,被送到凌云峰下,纳入天下第一庄的羽翼。
“不满周岁就能隐去行迹躲避追杀,这个婴儿是不是成精了?”行歌忍不住插嘴。
斐然殊被噎了一下,道:“自然是有人护送。”
“谁这么厉害?”多少银子能请到这位高手当保镖?行歌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斐然殊看了一眼行歌,吐出一个名字:“妙善。”
“……果然是成了精的。”行歌慢慢地吞下了那口险些喷出去的酒。
这位高手贪财又抠门,看来是多少银子都请不来当保镖了,行歌有些心塞。
斐然殊面色有些怪异,却是继续说了下去。
这名婴儿拜入斐无邪门下,却因先天不足,无法习武。
十年之后,婴儿长成少年,景王却病逝了。景王府遣尽下人,成为一座空府。也在那一年,少年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却付之一笑。
人的命运竟能由一人之口舌,随意搬弄,难道不可笑?
天命孤弱,命不过十?他便过了,天又奈他何?
经脉阻绝,不宜习武?他便逆经绝脉了,天又奈他何?
一意孤行,向死而生。
少年武功日益精进,逐渐独步武林,二十二岁便执掌了天下第一庄,成为仲裁者。
这位少年,自然便是斐然殊。
斐然殊将自己坎坷身世娓娓道来,语中却无半分自苦,仿佛在讲他人故事。反而是行歌眸中含泪,面露不忍。斐然殊见状,心中愉悦,却又本能地怀疑这位姑娘心中所想并不一定如他所猜测。
“你是在心疼那名少年么?”斐然殊问道。
“是。”行歌点头。
斐然殊心中一暖,如沐艳阳,却听得行歌又道:“听到了二十二岁,那名少年的故事里除了妙善法师,居然一个女的都没有,心疼。”
斐然殊脸色一黑,笑容瞬间有些狰狞,道:“就快有了。”
有杀气。行歌默默挪开几步距离,小心翼翼地瞟了斐然殊一眼,问道:“从时间上推测,即将出场的应该是故人吧?哇,故人是阿斐你的初恋啊?”
刹那间,斐然殊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比如——
虽然她没有猜中但也差得不远了,为什么有点不爽……
要不要编几个姑娘出来,啊算了想来想去江湖中没有配得上我的……
不过这个姑娘真的是不知死活,好想掐死她啊……
最后,化作一抹浓烈笑意,浮上唇角。
“行歌啊行歌,月无极是否说过,我对你并无情意,只是利用?游子仙是否暗示过,我看似在帮你,其实是以你为棋,送你入局?”
行歌双目微瞠,握住酒杯的手一紧。
只听斐然殊继续道:“那年遇到阿聂,她为我疗伤,为我修复筋脉。我发现我能感应镇魂珠的存在,于是在阿聂的帮助下,一次次突破自身极限修练先天功。月无极说得没错,我与阿聂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各取所需。我以天下第一庄之力供养她,她用镇魂珠助我修炼。”
“那为何,人人都说……”行歌喃喃。
“自然是我有意为之。阿聂心悦月无极,毁约离去,为防重蹈覆辙,我刻意使你误会,使众人误会,便是用故人旧事绊住你,让你以为故人对我诸多亏欠。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留在我身边,所以从你下山开始,不管是哪一方的布局,我都将计就计,直到论道一局成功,你顺理成章并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
斐然殊一番话说得无情,行歌却只听到了那句“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留在我身边”。
若是之前听到也就罢了,偏是今日,刚刚听完他的身世,不由得生出另一番滋味。细想之下,从父母族人,到师父,到故人,竟是真的,一个都不留。含光承影是因天下第一庄的传承而留下,包括顾清渠、公孙异等人,在他看来,都是各有所求才留下,这竟又应了那一句不信。
甚至于他口中对她的种种利用,想必是连自己都不信了。
不信自己会无缘无故喜欢她,才用种种羁绊让自己心安。
行歌一颗心像被掷入滚水之中烫过一轮,沉入醋中泡过一轮,又疼又酸。
直到看到斐然殊迟疑地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她才发现,她竟然哭了。
“为什么流泪?”
斐然殊的声音紧绷,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停在她脸上的手指,正微微颤抖。
“心疼你。”
行歌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斐然殊浑身一震。他遍搜看过的才子佳人小说,备好腹案数个。若她骂他卑鄙无耻,便用亲吻堵住她的嘴。若她黯然神伤,便拥她入怀。若她反应暴烈不肯原谅,便先敲晕了,事后补偿……却不曾想过,行歌是如此反应。不怪,不怨,不怒,反倒……心疼他?
斐然殊手中一紧,将行歌拉到自己面前,一对深眸注视着行歌,似要将她看穿。
“行歌,你似乎没有听明白。我图谋你的镇魂珠,又将你推到风口浪尖,成为龙门与国师清辉真人的目标……”